周六一早，李丽英早早地踩着电动车来到城郊菜市场做工。

一到周末，这个菜市场的客流量就特别大。不少附近的顾客过来采买，也有顾客图这里品类齐全菜品新鲜，横跨大半个城市过来采买。

一时间，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与热闹成正比，垃圾也特别多。前脚刚扫完，后脚又冒出一堆。

不一会儿，李丽英就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隐隐地，她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正想歇歇，突然看到那个讨厌的王总管好巧不巧就在附近巡逻。如果被他逮到，又要说自己偷懒不干活了。

她只得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拿着苕帚扫地。心里寻思着，早上没带药出来，希望能捱到晚上下班回去……

突然，一不留意，苕帚扫到了一双洁白的皮鞋上。鞋面上出现了一圈黑色的污渍。

皮鞋的主人发出一声惊叫：“啊！我的皮鞋！”

李丽英这才回过神来，一看：一个长得俊秀，打扮也很洋气的女孩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李丽英连忙脱下胶皮手套，蹲下来用指腹小心地擦拭。

边擦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任凭她怎么擦，鞋面上还是有两三道黑色的划痕。

女孩尖着嗓子吼道：“你没长眼啊！把我皮鞋都弄花了！”

李丽英红着脸，轻轻地说：“对不起，我，我赔你。”

“赔？”女孩轻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我皮鞋多少钱？一万五一双！你赔得起吗？”

一万五？那确实是赔不起。她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出头，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年，还抵不上小姑娘一双皮鞋的钱。

李丽英低着头，五十多岁的人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眼前的小女孩倒是像个得理不饶人的老师。

只见她指着李丽英的鼻子，大声说道：“怎么？不吭声了？知道自己赔不起？既然知道赔不起干嘛不长眼？我这鞋专程托朋友从国外带来的，今天才第一天穿！你说我运气怎么这么差？被一个臭扫大街的弄成这样？”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了。

李丽英到底是上岁数的人，被小女孩当众责备，感到有些难堪，嘴里嘟囔一句：“我扫到你的鞋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能乱骂人啊！扫大街怎么臭了？扫大街也是凭双手吃饭，也不丢人现眼！”

周围人一片哗然。大家朴素的正义感瞬间被激发和放大。

“现在的小女孩啊，太咄咄逼人了，连劳动人民都瞧不起。”

“就是，就是，即使扫到皮鞋了也不用那么凶嘛！”

“还讹别人一万五！真是狮子大开口。”

……

眼看，舆论一下子站到了李丽英这边。女孩一听急了，推了她一把：“你做都做了还不允许别人说？再说了，我怎么就瞧不起劳动人民了？你上纲上线什么！”

李丽英本身就是蹲着的姿势，一下子没立稳，倒在了地上。

这下子周围人更是打抱不平了，纷纷纷跳出来指责女孩。

“她还打人！简直太坏了。”

“打的还是老人，什么品行！”

“这老人真可怜！”

……

女孩一听，更是气急败坏。她不明白，明明错的是那个扫大街的，为什么大家一边倒地指责她。

愤怒、委屈、疑惑等复杂情绪在内心涌动，她一把抓起李丽英的苕帚和簸箕等工具，重重摔在地上，然后拿脚踩了几下。

正在这时，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琳琳，你在干嘛？”

叶琳琳转过头，一看是薛俊东，刚才一直紧绷的情绪一下子泄了，眼泪一滴一滴滚落下来。

“俊东，你可算来了。这个扫大街的把我新买的鞋刮花了，还故意引导大家骂我。”叶琳琳指着地上的李丽英，哭得梨花带雨。

薛俊东皱着眉，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李丽英，又看了看伤心垂泪的叶琳琳，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

今天薛家和叶家两家相约晚上家庭聚餐，父母让他们俩提前去菜市场采买一些食材。

刚刚他在卖鱼的摊子前等着杀鱼，叶琳琳觉得腥气，先走出来了。

结果短短几分钟，就发生了这一切。

旁边一个妇女唾沫四溅地说：“这小姑娘凶巴巴的厉害得不得了，把老人都推地上了。”

话音没落，叶琳琳就抢过话来：“你们拉偏架。明明是她先弄坏我鞋子的，你们都看不到……”

薛俊东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他上前扶起李丽英，问道：“阿姨，您没事吧？”

李丽英心里清楚，刚才女孩并非成心想推她，就是发泄一下情绪，所以收着力气。自己虽然滑倒在地，但是并无大碍。

此刻真正让她难受的是她的胃。不知怎么又开始痛了。而且从抽痛，变成了锐痛。她捂着腹部，脸色煞白，额头上冒着冷汗。

“阿姨，您看起来特别不舒服，我送您去医院吧。”薛俊东说道。

李丽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

正在这时 ，一个声音传来。

“妈？”

左小青拎着饭盒走了过来。

她惦记着母亲还没吃饭，于是跑过来送饭。远远地就看见前面一群人围成一圈，走得稍近又听见有人讨论什么清洁工被小姑娘推倒啦之类的，心里还纳闷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走近一看，居然是自己母亲。

只见母亲双手捂着腹部，虚弱得快要站不住了。一个男生背对着她，搀扶着母亲。旁边的地上散乱倒着苕帚、簸箕等工具。

而叶琳琳站在一旁，哭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众人对她指指点点。看来她准是众人口中推倒母亲的人了。

她咬了咬嘴唇，一把拉过母亲：“妈，你怎么了？”

薛俊东扭过头一看，发现是左小青，吃惊地说：“小青同学，怎么是你？”

左小青一看，愣在原地。

她想起，曾经告诉过薛俊东，她的母亲是一位受人尊敬的老师。

可如今，却被薛俊东当场撞破：自己的母亲就是一个干瘪瘦削、浑身肮脏、人人鄙夷的清洁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