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仲山又一次从睡梦中惊醒。周围漆黑一片，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平复少许，从枕头底下摸索半天，掏出手机一看，又是凌晨4点半。

自从三年前的暑假他回了那座山那个村，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回从梦中惊醒了。

梦里，他，还有她，一齐跌进一个深不见底的湖中。她闭着眼睛，如同婴儿一般蜷缩在墨汁般乌黑的水里…

他伸手想抓住她，身后的水草突然像潮水般席卷过来，死死将他缠住，整个人无法动弹。

刹那间，湖底伸出无数爪牙，拖住她往下沉去，越沉越深，越沉越深…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却无能为力，绝望之情充斥内心。

突然间，她睁开双眼，一片血红摄人心魄，面目变得十分狰狞可憎，乌黑的长发像蟒蛇一样飞速向他袭来，紧紧勒住他的脖子，嘴里发出一串串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

再画面一转，她又变回他熟悉的那个美丽温婉的模样，如夜空般深邃的的眼眸里盛满了泪水，哀伤地朝他伸出双手，红得滴血的小嘴一张一合：

“救救我…”

“救救我…”

“咕噜噜…咕噜噜…”大学下铺兄弟那十分有节奏感的呼噜声把他瞬间带回现实世界。

摸摸一脸的冰凉，这才发现，泪水早已爬满脸庞，而枕头已湿了一片。

想到刚才那空蒙的梦境，和梦里绝望无助的她…黑暗中，他咬着被子撕心裂肺地哭泣，肩膀一抖一抖地搐动。

……

第一次遇见她，是刚上高三的时候。

那天风很轻，云很淡，阳光很温暖。

他正和一群同学在学校的操场上打篮球。大家扣的扣篮，投的投球，玩得不亦乐乎。

他好不容易抢到一个投球机会，使足了劲把篮球往篮筐里投去，结果用力过猛，方向也没有瞄准。

“铛！”地一声，球在篮筐边沿弹得老高，好巧不巧回落到正在路过操场的一个同学的头上。

他看见球砸到了人，还是个女生，赶紧跑过去道歉：“同学，那个同学，我的球砸到你了。没砸坏吧？”

话刚说完，他又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什么叫没砸坏？这话说得太没水平了。

这时，那个女生抬起头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像蜻蜓点水般轻浅，又像风吹过树林般柔软。

就是这一眼，让日后的他相信且感叹，原来，真有人如书中所说：“只用了一眼的时间去沦陷，却用了一生的时间去怀念。”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的她，留着齐齐的刘海，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清丽脱俗的美丽。

文仲山看得呆立在那里，刚刚捡起的篮球不自觉从手里滑落，弹向地面…

“砰—！”

篮球与地面撞击的声音，瞬间将他从发懵的状态中唤醒。

这时，他发现，她已经转身离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无关，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只剩下文仲山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

再次遇到她，是在一个放学后。

那天天气正好，时间尚早，太阳迟迟没有落下，他和几个同学绕道去学校后山上踢球。

文仲山偷偷搞来一包好烟。学校不让抽，他们几个男生约好去后山过过瘾。

快走到后山时，远远看见一群学生围作一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同行的一个男生，矮矮胖胖的，人称“小胖子”，很是激动地嚷嚷起来：“快走，前面有好戏看。”说完，撇下他们几个就往前跑去。

文仲山见状也好奇地追了过去。

离得近了，他看见外面一群女生正围着中间一个女生。外面那群女生个个手叉着腰，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中间那个女生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模样。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衣服，膀大腰圆的女生，走到中间那个女生前面，举起手指猛戳她的脑袋：“你能耐了啊！跑去告状！看我们今天不弄死你！”

那个女生一把打掉“黑色衣服”的手，声音透着冷酷和不屑：“哼，把你那臭爪子拿开！我对你们没有半点兴趣，更加不会去告什么状！”

“小胖子”眉飞色舞地介绍起来：“看见了吗？穿黑衣服那个，是那群女生的头儿，叫杨阿娣。旁边的黄衣服和红衣服同那个阿娣关系最密切，在学校几乎形影不离。”

文仲山冷哼一声，鼻子里发出“哧”的声音。

这个杨阿娣可是名声在外，冲谁都是鼻孔朝天，身边总是绕着几个不学无术的“女跟班”，平日里喜欢挑一些同学“聊一聊”人生，“刷一刷”存在感。

“快看！好戏开始了！”“小胖子”突然高呼起来。

文仲山抬眼一看，只见“黄衣服”和“红衣服”一个箭步上来，将那个女生一左一右架住。

杨阿娣冷笑着，一步一步走到女生面前，袖子往上一撸，伸出滚圆的胳膊……

她这是要干什么！众人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