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眼窝子浅，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掉下金豆子.

众目睽睽的，他也不敢开口，调整几次情绪，生怕自己一说话，就忍不住哽咽。

百官面前掉金豆子可是有点儿丢人呐。

皇后看出来皇帝情绪要崩，抓着他的手安慰，皇帝也反握住皇后的手。此时，帝后就是彼此的依靠，就像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无数个年头。

天官宴草草结束，大理寺卿接手了这两起案子。

因为天官宴上人多口杂，特别是还有魏国使臣在，陈追追把很多细节都是留到私下对大理寺卿讲述的。

大理寺卿王伦在自己的衙门里，召见了曾经平远大将军的副参将江淮。

江淮把当年情况讲述了一遍。

“当年，我们的饮食被贼人做了手脚。刚要冲锋陷阵，一个个兵士就倒在地上，手软、脚软、腹痛不止。魏军冲上来，砍瓜切菜般，一人一刀。或脖颈，或胸口。平远军的军士们一个个倒在魏军的屠刀下，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江淮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

“因为我心脏的位置跟旁人不同，长在了右边，才侥幸逃过一死。虽是逃过一死，可我又与死了有何区别？”

江淮苦笑了一下，举起两只手。

“这双手，现在连刀也提不起来了，我现在就是个废人！”

江淮痛苦的面色更加苍白了，由于情绪太过激动，他忍不住连连的咳嗽。

“或许，上天留下我这条命，就是要我来揭露当年平远军被害的真相，不让大将军和那些兄弟们白死。”

“大人，小人恳请您一定要查出当年真相，以告慰当年冤死那些兄弟们的在天之灵。”

江淮猛地跪在地上，重重的给大理寺卿磕了个头。

大理寺卿王伦赶紧从座位上下来，把江淮给搀扶起来。

一上手，王伦就感觉到，江淮胳膊上的肌肉松弛无力。而且，他真的很瘦，比看起来还瘦，甚至能摸得到骨头的形状。

王伦把江淮搀扶到椅子上坐定。

“江兄弟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彻查真相，还平远军一个公道。”

大理寺卿陪着江淮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等江淮的咳嗽声慢慢平复下来，才继续问道，“江兄弟可有怀疑，当年是什么人下的毒？据我所知，平远军军纪严明，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军营的，更别说是下毒了，难道说，你们连一丝察觉都没有吗？”

江淮看向大理寺卿，犹豫了一会儿。

大理寺卿见他似有顾虑，开导道，“江兄只管把你的猜测说出来，具体的证据查实我这边会去做，我也不会因为江兄的怀疑就胡乱定罪。当然，江兄在这里说过的话，也只有你我知道，最多，本官也只会上报给陛下。这点，还请江兄放心，大理寺是主持公道的地方，不会被任何人任何势力所干扰。”

听了大理寺卿的话，江淮才好似下了某个决心，他看了看四周守着的差役。

大理寺卿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走远点，这边不允许任何人过来打扰。”

“是！”差役们都退出门去。

等人彻底走远了，江淮才开口道。

“那一日上午，南苑王曾到军营送物资。中午马上用午食的时候，他就走了。大将军还邀请他用完午食再走，但他没有答应，走的很匆忙。似乎……”

江淮抬眼去看大理寺卿的神情，只见大理寺卿略有所思的看着他，却也不接话。

江淮继续道，“他似乎，很不想吃营地里的饭菜。但其实，那日厨子知道南苑王来，还特意给将军开了小灶。我看了，一共六个菜，菜都端上来了，碗筷都摆好了，但南苑王没吃就走了。”

江淮用他的眼神拼命暗示着大理寺卿，大理寺卿则是一副恍然的样子，直截了当的问道，“所以，你怀疑南苑王？”

额，你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江淮觉得自己小看这个大理寺卿了，还以为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不，谨小慎微用的不恰当，应该是谨慎、严谨，存疑的事不会明说。刑部不就是这样吗，最擅长和稀泥，来回拉扯。

这个大理寺卿王伦是八年前继任的，十五年前他还是大理寺少卿。

八年前老大理寺卿致仕，王伦才顶了这个位置。

王伦是寒门出身，当年也是平远大将军陈昔年的小迷弟。

皇帝之所以把这个案子交给他来查，主要也是因为他刚正不阿，还有就是，皇帝认为他是自己人。

刑部那边皇帝很不满意，现在的刑部尚书跟老刑部尚书有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皇帝不喜欢老刑部尚书，捎带脚也不喜欢现在的刑部尚书。

皇帝不喜欢一个人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为官不正、尸位素餐。

皇帝不信任刑部，自然不会把案件交给刑部来查。

大理寺卿自顾想着，南苑王为什么要谋害平远将军。

想到他在平远将军前锋军覆没后立即执掌了后方的队伍，然后和魏国签订和平条约。

再然后，就是他正式顶替了大将军的位置，被封为燕国新的大将军，驻守边境。

“夺军权！”此时大理寺卿脑海里浮现出这三个字。

然后大理寺卿身体就是微微一僵，南苑王这是要……谋反吗？

大理寺卿被自己的推断给吓到了，他瞪大眼睛看向江淮。

江淮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些年，那些死去平远军的家属们一个个被驱赶、暗杀，还有的直接被抓走了，生死不知。”

“居然还有这种事？为何没有人上告？”大理寺卿更加震惊了。

“上告？估计也是有上告的吧，但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儿恐怕都被人压下去了。谁会在意几个平头百姓的失踪？或许投奔亲戚去了，或许被狼叼走了。谁在意呢？平远将军没了，平远军也没了，再没有人以加入平远军为骄傲了。”

是呀，后来平远军被编入南苑王的队伍，那支军队叫“南苑军”，现在看来，平远军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