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落落做了个梦，梦里有一座城池，城池里遍布高耸入云的建筑，夜晚亮起点点斑驳的灯火，整座城市璀璨而又炫目，烛火彻夜不息，直到天明。

梦里的马车没有马却跑的飞快，梦里的铁鸟在天上飞，梦里有人问她还回去吗？她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儿，回哪去。

落落从床上坐起身，她从出生以来一直做类似的梦。那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那些梦境像一片一片破碎的拼图，她一块一块拾起。

现在，这梦越发的频繁。揉揉发懵的脑袋，把自己从那个凌乱的梦里解救出来。

“追追，你起床了吗？今日诗会别迟到了！”落落下床去找小追追。

院子里小追追已经买好早餐，摆在桌子上。

“师父你醒了，洗漱吃早饭吧。”

落落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睡过头了。

用过早饭师徒二人和老道告别，准备向内城出发。

刚一出院门，就见到胡同里的王婆婆追着傻根儿给他穿外衫。

“早上天凉，快披着，热了再脱喽！”王奶奶一瘸一拐的叮嘱。

“落落出门啦！”

“诶，婆婆起的可真早！”

落落看向王婆婆，她面色蜡黄，印堂隐隐泛着黑灰色。落落心里就是一沉，王奶奶恐怕时日无多了。

王婆婆是老来得子，四十多岁才生了傻根儿这一个孩子。虽然孩子不聪明，老两口也没有丝毫嫌弃，还是当宝贝一样养着。

五年前老头子去世，就只剩下王婆婆自己照顾傻根儿了。

傻根虽傻，但每天都穿的干干净净。他喜欢和胡同里的小孩子玩儿，小孩子们笑他笨，有时候不愿意和他玩儿，会拿石子丢他，他也不生气，还是追在小孩子们身后。

胡同口有卖包子的，落落去买了四笼肉包子和几个鸡蛋，折回去递给王婆婆。

“哎哟，这孩子，你自己拿着路上吃。”王婆婆推辞。

“婆婆和傻根儿吃！”落落硬塞到王婆婆怀里。

“哎，真是个好孩子！能读书的娃娃就是好！”王婆婆笑的很开心，咧着不剩几颗牙的嘴，枯树枝一样的老手在落落胳膊上拍了拍。然后，目送师徒二人走远。

“师父，我看王婆婆也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了。”小追追回头看了眼还在目送自己的老婆婆，心里微微泛酸。

住在这里两年了，和邻里颇有些感情。特别是王婆婆，她很喜欢孩子，在胡同里偶尔遇到，她就会从衣袖里摸出几颗枣子或者一个核桃给自己。

周围邻居说，她这是给那些陪傻根儿玩的孩子们准备的。给他们零嘴儿，让他们带傻根儿玩儿。

可小追追要去书院读书不经常在家，所以从来没和傻根儿玩过。但王婆婆还是每次遇见他，就给他零嘴儿。小追追觉得王婆婆是真的喜欢孩子，当然也喜欢自己。

思绪不断在脑袋里流转，师徒二人来到问月楼。

今日诗会在问月楼举行，问月楼是京都第一高楼，当初取名“问月”就因为它高。

问月楼不但高，还大，周围有假山，有荷花池。但凡有点儿像样的节目，都会安排在问月楼。

诗会分为两个小节，第一个小节是“小诗会”，第二个小节才是书院的“诗魁争霸”。

诗会之所以这么受京都百姓追捧，主要还是因为有这第一小节的小诗会。

小诗会目的是与民同乐，大燕盛行诗词，人人都能吟一首，管他吟的是谁的。

小诗会参与者已经不限于四大书院的学生，只要是未到及冠之年的少年皆可参与。

当然，这也只是最初的条件。后来，京都贵女们也想参与其中，一展自己的才华，条件就放宽至：所有二十岁以下的青年男女均可参与。

在这一小节斩获魁首的，被称作“小诗魁”。

不过，这一小节也经常兵荒马乱，总有些纨绔子弟上来显眼。每年除了诗魁的佳作，还有一些现眼包的打油诗在坊间广为流传。

今年的小诗会尤为受人瞩目。

小诗会有个传统，就是由上一届的小诗魁为这一届的小诗魁加冕，代表着传承。而上一届的小诗魁却是位容貌不俗的女子，这是允许女子参赛以来的第一位女诗魁。

所以，这一年的小诗会，很多高门大院的贵公子都来凑热闹。万一得了今年的小诗魁，就可以和女诗魁近距离接触了。

而此时此刻，这位备受瞩目的女诗魁戚晚儿，正坐在二楼的雅室，静待诗会开始。

小诗会由问月楼楼主主持，楼主是位神秘的面具人。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年纪，只知道他姓楼。

巳时一到，楼主登台，台下立时就安静下来。

只见楼主身着白衣，脸上半张雕花面具看起来轻薄如纸。只遮住眼睛和鼻子，留下嘴巴和额头。万千青丝披散在肩头，一阵风吹过，青丝随着衣袂翻飘，竟宛如谪仙。

台下的女子都看痴了，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而显得失礼。

落落和小追追坐在角落，看着场中情景，不禁嗤笑，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呐！诶？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好诗啊！难道自己其实是个诗才？“嘻嘻……”落落忍不住笑出声。

“师父，你笑什么？”小追追纳闷儿。

“诶，徒弟，你品品这半句诗怎么样：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落落念的声情并茂。

小追追不为所动，淡定的补充道，“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落落都惊了，“徒弟，没看出来啊，你今儿必须给师父拿个诗魁回来，我可是押了你十两银子呢！”

小追追无语……

师徒二人笑闹着，小诗会的诗题也出来了。

楼主指着不远处的一池荷花，向众人道，“今日，便以这一池荷花为题，一个时辰内，凡有佳作者，皆可上台。”

众人便齐齐望向远处的荷塘，此时竟下起了蒙蒙细雨，风吹过荷塘，荷花点头，荷叶翻滚，好一番美景。

楼主摇着扇子，自顾在太师椅上坐定。眼光在大堂内流转，在瞥到角落的季落落师徒时，眸光略有停滞，而后，又看向别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