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过了开春，到了枝头抽出新芽的时候，但是边境夜幕下的风刮在脸上，还是生疼生疼的。

莫城守卫军议事厅内，一盆炭火在厅中央烧的通红，上到主将，下到参将，都在凭借这一盆炭火，驱散夜幕降下之后产生的寒。

十几个将军耗费一个时辰，一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猜测对手如何出招，剩下的时间，则是在商量合适的反制方案。

就连祁连山、秦尧、于世林等用脑子吃饭的主将、幕僚等，都在这段时间里，被禁锢了思维，竟然总想着把主动权交给了别人。

陈回靠在一根柱子上，闭着眼睛假寐，一开始他也在秦尧的提点和祁连山的怒视下，积极参与在讨论之中。

奈何在他分析完过后，这群武将把重心放在了口诛蔡岩身上，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可是现在是说那些的时候吗？

等到话题再次回归正轨后，陈回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存在感，于是才稍稍的退出群聊，躲在柱子后面闭目养神。

不过恭亲王的幕僚于世林接下来的一番话，得到了陈回的大拇指。

“王爷，秦老将军，虽说左明川坐拥十万大军，可是我莫城防御也不是弹指可破的。其实不管他左明川如何出招，单论他那十万大军，也不足以对我们造成太大威胁，虽说我们的整体兵力比他们会略微弱上一些，但也差距没有太大，我们不应该一味的把重心放在防守之上。”

祁连山走到火盆跟前，伸出手探了一下炭火散发出来的温度。

“于先生是否有了新的想法，但说无妨，大家还能一同商讨一下。”

于世林向祁连山轻轻抱拳后，说道。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如今我们耗费这一个时辰，基本上在预估和猜测对方会如何出招，这是很不理智的做法，我们应当把握主动权，不妨先派出细作深入梁城，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这个主意不错，与其在这里坐等他人来犯，不妨先去探其虚实。”

秦尧第一个认可了于世林的这番话，其实他一开始就在想，如果真是“家里”那边有人与左明川行狼狈之举，必定不会是小动作。

攻城半个月，休战一个月，这可不是一个主将能够做出来的事，那么必定是有阴谋在其中的。

就在大家纷纷点头之际，一道声音落入大家耳中。

“可是，如何让我方细作安全进入梁城，这是一个问题啊！这几日我军探马发现，梁城以东二十里，皆有玄乾军探马，细作还未接近梁城就被发现了。”

“那夜里潜伏过去呢？”

“先不说能不能潜伏过去，就算成功抵达梁城，那进城又是一个难题，交战期间，各城白天皆是城门紧闭，何况夜里呢？”

“按你这个说法，那我们还探什么虚实啊！还不如直接举兵攻城来的实际。”

听到“举兵攻城”四个字的时候，场中数人的眼睛突然一亮，尤其是祁连山和秦尧二人，他们不仅眼前一亮，还彼此对视在一起。

“好，就举兵攻城。”

突然，祁连山一拍大腿，高声喊了出来。

靠在柱子上的陈回听到这话，立马就明白过来，祁连山是想借助反攻梁城之际，趁机把细作送进梁城。

其实陈回内心是反对这个做法的，反对这种以士兵的生命为代价，去达成一个收获并不明确的目的。

虽然持反对态度，但还是想听听，祁连山是想用怎么一个办法将细作送进去。

果不其然，等到议事厅内彻底安静下来后，祁连山继续开口道。

“大家不用惊慌，本王可不会傻到用六七万人，去真的攻打一座拥有十万大军的城池。此番进攻梁城，乃是佯攻，其主要目的是将细作送进梁城。”

“原来如此，可是王爷，要如何做才能将人送进去呢？”

“简单，第一，将对方一队探马全部诛杀或者活捉，当然最好是活捉，随即让细作扮成敌方探马。第二，放出大量探马，假装追杀扮作敌方探马的细作。第三，派遣大军紧随其后，故作一副突袭梁城的假象。”

众人闻言，皆是露出一副此计可行的表情。

虽然祁连山这一套三板斧可行性很高，但是也有诸多导致失败的潜在因素。就在大家准备同意这个方案的时候，一直靠在柱子上的陈回弱弱的举起一只手说道。

“那个，王爷，属下想问一下，假如左明川不顾自己‘探马’的生死，不让我军细作假扮的敌方探马进城怎么办？”

一位一起共事好几天，依旧没有让陈回记得名字的将军在听到陈回的问题后，不假思索的直言反驳。

“不可能，难道他左明川的心真的如此之硬？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士死在自己坚守的城楼之下？”

陈回也不打算惯着他，绕过柱子，直接走到对方跟前。

“如果是我，我便会，且问你，假如对方数万大军追着你麾下十余探马往自己城楼下跑，你如何选择？骑兵的速度大家心知肚明，只要城门一开，必定受到冲击，到那时还能不能再合上都是问题，那么你到底让不让底下士兵开门呢？”

“这……。”

“你看吧，你都犹豫了，你也不想为了十几个士兵的性命，让城内数万将士踏进一个不知结果的混战之中吧。我再送你一句话，良善者不足以为将。左明川可不笨，一群未核实身份的、穿着自家探马服的人，相比较城墙之上守城麾下将士，不足轻重。当然，各位也不要把左明川想的太复杂，毕竟他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祁连山见自己的方案被陈回提出异议，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快，一个主将，如果听不进手下人的意见，那是不合格的。

尤其是从陈回口中听到“良善者不足以为将”这句话后，他对眼前这个不足双十的年轻人，开始有了些许好奇。

但是一想到自己女儿居然看中了这小子，心底又莫名的生出一股邪火。

“哦？吾等一起讨论一个时辰，皆未曾想到好的计策，如今你又不顾一切都反驳本王提出来的建议，莫非你有什么好的办法不成？”

“王爷言重了，属下不过是帮助王爷分析出此方案的不足之处，哪里是对王爷的反驳啊！至于办法，末将倒是真有一个。”

众人闻言，皆是露出一副好家伙的表情。

虽然你口上说没有对王爷不敬，但是字字句句又是对王爷的否定，你一个上任没几天的参将，天天和自家主将唱反调，主将不要面子的吗？

大家看着祁连山眼角抽抽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生气了，就这样看着二人，没一个人敢吱声，都害怕祸及秧池。

让大家没想到的是，祁连山居然忍住脾气，只是深吸两口气，在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问道。

“你先是否定了本王的方案，又承认自己有办法，本王倒是好奇，你有什么好办法？”

“末将的办法，是基于认同先前于先生所说的那番掌握主动权的话，才想出来的。因为末将始终信奉一句话，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那你为何还要阻止本王？”

“王爷，各位将军，我援军已抵达莫城数日，却一直在城中按兵不动，如今突然兴兵攻城，如此反常之事，对方必定会有所提防。因此，末将斗胆，想从您手中抢走这份功劳，亲自带人去探一探这梁城和这个左明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