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仑虚，清河殿。

“断意锁呢。”清河淡声道，冷眼睨着一侧的沈棠之，伸出手，令道，“给我。”

雪纱幂篱，白袍拂尘，当真是仙风道骨，威严自成，瞧上去分毫不再像于卿野面前的那个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木忧。

沈棠之眉眼低沉，蓝眸幽暗：“那尊者答应我的事呢，又当何时履诺。”

清河有些不屑的轻笑一声，幂篱之下的一双眼睛毫无感情，捋了捋拂尘，慢声道：“啧，毓梧啊，装睡的人叫不醒，失言的从来都不是本尊。”

话罢，金光一现，清河的掌心中便幻化出了一片氤氲着碎星而叶面上却空白无脉的叶子。

这便是卿野的万生叶。

“你的徒儿，早就看到了江岁的记忆。”清河无声的勾了勾唇，眉眼一动，“只不过不愿告诉你罢了。”

一字一句，字如千斤，压抑了无数年岁的情绪在这顷刻间爆发。

沈棠之浑身一凛，垂下眼睫，堪堪掩下蓝眸中心绪汹涌，攥紧了拳，嗓音难以抑制的有些发颤。

“不可能……”

清河指尖拨弄着拂尘，悠悠道：“哦？不可能什么？”

“阿岁，从来都不会欺瞒于我。”沈棠之勉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抬眼审视着清河，本就生得立体的五官此刻更是锋利逼人，眸光冷冽，“他还不是我的阿岁。”

清河挑了挑眉，意味深长道：“世间本就不是非黑即白，是与不是，你又如何能说得清……”

“再者，你又如何肯定，历了一世蹉跎后，那小子还愿意成为曾经的江岁呢……”清河慵懒的眯狭着眸子，讥讽道，“不是本尊戏谑，只不过，毓梧，你不觉得你未免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吗。”

闻言，沈棠之怔了怔，方才还坚定的目光也因之有一瞬动摇。

不过也只是一瞬。

“清河尊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阿岁。”

他的阿岁，意气风发，敢作敢为，旁人只羡他天资卓绝却看不见他比任何人都要勤勉苦学。

他的阿岁，胸怀大志，一心济世，只身赴屠灵妖境，纵知前方或是死局，他也会毫不畏惧拼命为这世间搏一条生路，哪怕代价是献祭他自己的性命。

他的阿岁，从来都是落子无悔。

“烦请尊者指教，我该如何才能见到我的阿岁。”

纵使清河从天道窥见卿野同江岁本为一体，听到此心中仍腾升一股无名怒气，语气带有几分质问的意味。

“那卿野呢。”

沈棠之顿了顿，卿野甜笑着唤自己师尊的模样便浮现在脑海之中，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他比清河想象中的他更加清醒，也比阿岁眼中的他更加自私。

或许江岁是他，他是江岁，那又怎么样呢。

他只想要回到从前。

“我只想要我的阿岁。”

幂篱之下，清河简直气笑了，若是寻常拂尘的手柄此刻怕是早就被他捻碎成灰了！

“先将断意锁交给本尊。”清河皮笑肉不笑，“毕竟你方才说的，可算是另一桩事了。”

沈棠之颔首，自是信守承诺，依言将断意锁交给了清河。

清河拿到断意锁后，心气儿顺了些，再看着这沈棠之，清河眸光一转，突然便想明白了，觉得沈棠之也不过是条钻进牛角尖自欺欺人的可怜虫。

“呵，江岁也好，卿野也罢，你我皆心知肚明。”

“他就是他。”

清河语气轻蔑，笑里藏刀。

“你之所以执拗于曾经的江岁，只不过是因为现在的卿野纵使拥有了记忆也无法如江岁一样待你罢了。”

“毓梧，本尊从前只道你是个聪明的痴情人……”

“呵，到底是本尊看走眼了。”

清河一挥拂尘，冷笑道：“命数如此，若你自以为是的痴情不过如此，本尊奉劝你不如早日放下执念，对你对他皆是好事一桩。”

沈棠之眸光沉了沉，并不为自己辩驳。

清河本欲是一吐为快，结果现在见沈棠之默不作声反倒是心烦得紧，不耐烦便琢磨着想逐客。

良久。

“谢尊者提点。”

只见沈棠之朝着清河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一双蓝眸终复清明，语气坚毅。

“尊者都戏言执念，那执念又如何能轻易放下……”

“若当真是命数如此，那我便再同阿岁重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