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卿野这样说，沈棠之似是合了心意，眉头一松，凝着卿野，蓝眸深邃，神色柔和。

“无妨。”

“北承心思复杂、脾性难测，本尊本亦不放心你同他过多接触……”

沈棠之长身玉立，目光沉沉。

“如此，极好。”

闻言，卿野心下同样松了口气。

只不过他没想到，一素秉承君子之礼、从不妄议他人是非的沈棠之，今日竟会将话说得如此直接……

卿野垂着头，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指尖无意识的捻着袖口。

听着沈棠之对于时榕的评价，卿野也说不上来缘由，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心口有些闷。

莫名觉得，说这话的，是谁都不当是沈棠之。

不当是江岁记忆中那个梅竹风骨的沈羡钦。

服了。

我想这么多干嘛。

跟我又没关系。

卿野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将心中那憋闷的感觉给强行按压下去。

卿野敛了表情，旁人见之，或许都只道他神色如常，发现不了什么异样。

但，沈棠之就是能察觉出他的情绪不对。

“川年。”

沈棠之嗓音淡淡，言行举止虽仍是端得师徒之仪，不过眼底却是难藏那下意识的担心与紧张，以及，那逾越师徒界限的亲昵。

沈棠之攥紧了檀木珠串，克制着自己过激的情绪：“可曾受伤？是否何处不适？”

“……啊哈？”

不是，沈棠之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个山路十八弯？？？

我？受伤？？不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卿野一怔，皱了皱眉，一脸懵的抬起头，却是正好撞入沈棠之那如湖般幽深的目光里。

心下一悸。

卿野反应过来后，迅速移开目光，连忙摆手，扯起嘴角，眉眼弯弯，故作没心没肺一般的拍了拍胸脯，大大咧咧的爽朗笑道：“我没事儿啊！四肢健全！身心健康！好得不能再好了！多谢师尊关心！”

卿野掷地有声，仿佛每一个字后头都无形的跟着一个炸开花的感叹号。

沈棠之见状，方才悬起的心此刻终于是又放了回去，再看着耍宝的卿野，那因过激的担心而差点失控的情绪也不自觉便被这人抚平，原是立体锋利的眉目间更是在隐匿的角落浸满了温柔。

“嗯，没事便好……”

沈棠之垂下眼睫，清了清嗓子，状似平淡的岔开了话题。

“对了，那你缘何这般急着去万里峰？”

提及此，沈棠之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卿野墨发披散站在时榕身侧的模样……

沈棠之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糟心的画面，抑制住眸光的冷意，面对卿野，语气依旧平和。

“可是修习中遇到了什么困顿？如若是，你可直接来问本尊，不必这般舍近求远。”

卿野听罢，脑子飞速运转，拱了拱手，模样坦荡从容，回答滴水不漏。

“弟子自是感念师尊倾囊相授，但此举实在无谓舍近求远，只是弟子以为，修习之道仍在于己之体悟，若是事事皆惰、一味依托师尊解惑，那修习便也没了意义。”

沈棠之静静的看着卿野，无声的叹了口气，不过也算是默许了这人一看就是随意胡诌的官方客套的回答。

沈棠之目光若有似无的朝旁边一掠，那刚刚才探出个脑袋想要偷看一眼的白白，就被这目光吓得忙不迭的又飞速缩了回去！

呜呜呜这蓝眼儿真的好凶……

虽然白毛儿也凶巴巴的吧……但也比这蓝眼儿好！

不行！

他一定得看好老卿！可不能让这蓝眼儿有机可乘、成功篡位！

白白握紧了小爪子，在没人看见的角落一脸庄严的下定了某种决心。

……

沈棠之收回目光，仿若漫不经心的随口提道：“川年，你可知苍云有令，弟子不得随意圈养灵宠？”

卿野心里一咯噔，一时摸不准沈棠之的意思。

“弟子……”

“下次若被他人撞见，便直说它是本尊让你照看的。”

卿野愣了一瞬便立刻会意，重重的点了点头。

一双漂亮的墨眼亮晶晶的看着沈棠之，眼角氤氲的笑意总算是真切了几分。

这抹笑意映在沈棠之的目光里，只觉其仿佛碎星散落般耀眼璀璨。

对他而言，珍贵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