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在今晚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小跨院中的石桌上,映照出斑驳的光影。青竹从道法的角度把案子的诡异之处一一指出,听得冯道频频点头,心道:刘若拙这个老道,徒弟不白教,确实有几分道行了。颠倒五行杀阵也能给他推演出来。
待青竹说出“金明池”三个字,冯道与他对视一眼,心中也是震惊,金明池现在是官家的禁卫军大营,当时安置在城西,就是因为西方属金,主杀伐。
“沙陀禁卫军大营里杀人?不太可能吧?”青竹挠挠头,那地方刁斗森严,防卫严密,又都是彪悍的士兵和武将,谁能钻进去搞暗杀,还摆个阵法?
冯道觉得青竹分析的也有道理,只是现在还没案子爆出来,也不好下定论。
于是冯道提议,把现在已知的案情一一罗列出来,找到相对应的关系,看看从中能得到什么现阶段的结论。
仆役们根据老相爷之前的工作习惯,在小跨院中支起一块巨大的木板,钉上白纸,方便自家老爷涂写。
冯道先在白板中间画了一个正方形,勾上锯齿,代表开封城,先从城南第一起案子记录,写下了沙勒塔的名字,死因:冻死,水。第二起案子,死者:杨光思,死因:烧死,火。第三起案子,死者:萧克万,死因:窒息,金。
写了这些,冯道便不再写下去,而是看着一个一个名字,盘算他们背后人物关系,其中甚多隐秘,在朝中流传已久,只是朝臣们都心照不宣,仅止于口耳相传,彼此心知肚明,但从不落入笔端。
冯道五朝老臣,对这些人之间的关系可谓了熟于心,只是不愿写成文字,徒授人把柄。在他的脑海里,通过这几个简单的名字,背后的人物复杂的关系已经在心中形成了一张硕大的关系图谱。但他写的这么简略,青竹那真是两眼一抹黑,完全不懂什么意思。
青竹正想开口询问,冯老头已经背着手在小跨院里踱起了方步,一边踱步,一边念念有词,似乎正在理清这三个案子之间的关系。
看老头子难得这么严肃的样子,青竹觉得也不好打扰,自己默默在心中推算了一下三处的陈法,越想越觉得无厘头,阵法的都是以聚集天地能量为手段,催动法阵,循环不休为目的。颠倒起来,在火地设水阵,那要不多久凝聚起来的水气就蒸发干净了。
在水地施展火法,也就只能是霹雳火才有效,也就是批一下就完事,无根之火能烧多久。
不知不觉,青竹也背着手,在跨院内来回踱步,管家冯福看着好笑,老相爷和小道长两人动作,步幅一摸一样,都是左手垫着右手肘,右手托着腮,在院子里来回绕圈。
不知绕了多少圈,冯福实在耗不住了,喊了一嗓子:“老爷,道长,还用晚饭么?”
青竹猛然就从沉思中清醒过来,喊了一声:“吃!”
德鸣耳朵也尖,立即推开房门跑出来,应了一声:“我也吃!”
冯道哑然失笑。
在小跨院用完了晚饭,三人躺在跨院里早就备好的竹躺椅上消暑乘凉。别说一个小小癸水阵,在冯道不惜工本的投入下,一直运转了十几日,还是凉风阵阵,清晨起来还能看见水雾笼罩其上。
四仰八叉的躺在竹椅上,青竹也不去想那三起命案,天塌下来,开封府顶着,小道爷还得清修道法。
德鸣有样学样,往躺椅里一倒,努力扭动了几下身子,让自己躺的更舒服一些。竹躺椅一阵咯吱咯吱乱想,直到他找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安静下来。小德鸣幸福的叹了一个口气,顺手摸了一颗冰镇过的葡萄扔嘴里。
看着德鸣和青竹如出一辙的惫懒样子,冯道微微一笑,慢慢在竹椅中躺平,心中倒是还在梳理朝中几方势力在这个局里扮演的角色。
忽然德鸣指着天空的月亮说道:“师叔你看,今天的月亮好像很亮很亮,比往常都要亮些,像不像你答应给德鸣的月钱。”
青竹闻听此言,一个骨碌就从竹躺椅上爬了起来,伸出手刚要给满脸无赖样的德鸣一个爆栗。却看德鸣小脸紧绷跟他满脸跑眉毛,暗戳戳的指了指另一边的冯道。
青竹心灵神会,指着月亮冲着冯道说道:“相爷,您看,今晚的月亮好像很亮很亮,比往常都要亮些,像不像朝廷答应给贫道的月钱,哦不,俸禄?”
冯道嘴里刚含了一口凉茶要咽下去,一听青竹这话,一口水全喷出来了,他怒道:“你个不成器的死孩子,要俸禄要到老夫这里来了,这才初几啊?到了日子自然会有崇玄署的功德使给你发。”
听了冯道的话,青竹果断的一个爆栗敲在德鸣头上,道:“你个不成器的死孩子,要月钱要到师叔这里来了,这才初几啊?到了日子,师叔拿了俸禄,才有钱发给你。”
德鸣小脸一垮,抱着头,撇着嘴,带着哭腔跟冯道说道:“宰相爷爷,师叔欺负德鸣。我就是看着月相快到十五了,才提醒他的。”
“等会,日子,十五。”青竹突然心中有所动,赶紧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冯道看他脸色凝重,心里一盘算也明白过来,说道:“算出什么了?案子的日期?”
青竹兀自在手中掐算,道士对历法向来敏感,自有一套推算吉凶日子的口诀。
青竹掐完几个案子的时间,叹了一口气道:“第一个案子按照十二建除的说法,是在‘开日’,第二个是‘破日’,第三个是‘冲日’,如果没算错的话,在七月十五中元节之前还有个‘除日’。”
冯道哪里知道这么多讲究,直接问道:“这几个日子都有什么讲究?”
“都不是好日子,这几个日子代表天象当中,日月相冲,日大耗,斗柄相冲,月斗相冲的日子。反正就是主冲破之意。”跟教外人士没法解释的太细,玄门术数本也不应外传,青竹故意说的有些模糊。
“在这几天犯案会怎么样呢?”冯道奇怪道,“还能让死尸复活不成?”
青竹习惯性的揉着鼻子说道:“贫道也没犯过案子,只是推测,在这几个天象大冲的日子布下法阵,南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东方甲乙木,围绕着开封城的五行之力破了三个。”
“那还剩两个呢?”冯道忙不迭问道,“一个在西边,庚辛金?”
青竹应道:“就是刚刚我们说的必然在西方犯案,要破了西方庚辛金。最后是中央戊己土。”
冯道反应快,问道:“那你说的那什么‘除日’是哪天?”
青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道:“就是今晚,今晚过了子时就是。”
冯道颓然的往竹椅上一靠,叹道:“那就是怎么也来不及了阻止了?可能现在案子就已经做下了?”
青竹这次无可奈何的点点头,说道:“想明白的太晚了,而且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现在这个时辰,要赶出城也来不及阻止了吧?”
“等等,现在什么时辰了?”冯道一改颓势,立马坐了起来。
“戌时末刻(晚上八点半左右)了吧,我刚刚听到外面的梆子声。”德鸣被冯道的突然起身吓了一跳,怯生生答道。
“青竹儿,如果现在出城,一个时辰,你骑快马能不能赶到金明池?”冯道一改往日和颜悦色,双目一瞪,双眉一挑,自然流露出一代权臣的杀伐果断之气。
青竹盘算了一下,道:“虽说汴梁城没有宵禁,但现在城门紧闭,我也不能光凭轻功出城,出了城没有马匹,赶到金明池不知几时了。再者我一个人,那么大的军营,我从哪里找起?”
“那你不用管,冯福,马康,马参,今天谁当值?”冯道冲着跨院外大喊。
不一会,已然睡下的冯福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行礼道:“老爷,您唤我?今日马参当班。”
“去书房,取老夫的印信。”说动就动,冯道真是一刻也不停留,拖上青竹就往书房里奔,一边跑着还一边吩咐冯福备马。
到了书房,冯道取出自己的腰牌,令牌,扯了一张札子,写了个手令,最快速度塞给青竹,道:“你持老夫手令,即刻赶往大梁门,用老夫手令加腰牌开了城门,一刻不停赶往金明池大营。”
“然后呢?我就单枪匹马闯营?”青竹头皮都有点发麻,开城门倒是无妨,深夜纵马疾驰,本身就挺危险的一个事情,居然还要闯禁军大营,青竹道长血压都有些飙升。
“你前往大营传令,老夫乘马车随后就到。”一边说着,冯道一边在老管家的伺候穿上了正式的官服。
青竹抱拳领命,收起腰牌和手令,出了书房正好遇见急急忙忙赶来的马参。
马参进了书房,得了命令,马上去召集了当值的三十个相府护卫,保着冯道出了相府,也往梁门赶去。
骑上青骢马,青竹还是有点没缓过劲,刚刚还悠然自得的躺在院子里赏月闲聊,下一刻已经听着满耳清脆的马蹄声直奔城门。
离着城门还有二三十丈,青竹生怕守门官兵拿自己当冲门的歹人,高举冯道令牌喊道:“相国手令,速速打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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