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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章 运筹帷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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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章 运筹帷幄

青竹被马乐长这么一说,少年人总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争辩道:“贫道自幼修行,都是《道德经》开的蒙,从小睡觉还得捧着《淮南子》、《抱朴子》,自然也是通读道藏的,非是外面目不识丁的假道士。”

“那你就任由你师父这么忽悠你,这些枪招都是《唐诗选》里摘的句子拼的,他就这么教你?”马乐长笑了起来,看着这个少年心性的晚辈,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仿佛在隔空调侃多年未见的友人。

青竹撇了撇嘴,叹了口气,双手一背,故作深沉道:“当年师父教了这一套枪法,我也百思不得其解,这趟枪,完全是摆设,一点点实用功夫都没有,纯粹是为了好看。师父勒令我必须练熟,说是将来定有大用。不能杀敌的套路有啥大用?”青竹说到这里顿了顿。

马乐长此时扮演了一个极其称职的倾听者,恰如其分的跟了一句:“对啊,何解啊?”

青竹继续道:“师父说我将来定有成名之日,扬名立万之后后,若有那手无缚鸡之力,百无一用,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整日里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酸腐文人,肯定要拜在我的名下求教武学。就尽可把此套枪术倾囊传授,不必藏私,一定要教足,教会,一招也不能落下。”

马乐长想起当年两人困守粮仓之时,自己请刘若拙教自己防身功夫的往事,脸上不由得抽搐起来,当年刘若拙的原话好像就是什么百无一用之类的。那时候他也年轻气盛,言语挤兑刘老道练了一路枪法,招数套路上跟今天这趟枪法大同小异,只是没那么好看。记得当时自己还调侃他的枪招土里土气,没有高手潇洒飘逸的风范,招式名称也难听,什么“回身扫”,“转身十字”,一听就是庄稼把式。

青竹见马老善信眼神有些发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往事,他也记起师父的嘱托,收枪回身,继续道:“师父还一并吩咐过,一定要教完了这一套枪法,然后再把招数名称一一告知,必须一字不差,交代清楚。他老人家还说,这是他呕心沥血生造出来的名字,煌煌大气,内含忧国忧民之意,吞吐天地之机,绝非什么庄稼把式。免得那些个酸儒夫子瞧不上。”

马乐长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二十年前一场嘴仗,谁能想到,在二十年后,通过徒弟的嘴,又打了回来,他心中暗骂:好你个刘老道,好你个白头翁,方外之人怎么如此记仇,当年也就是调侃了你几句,谁成想一把年纪了,到现在还没忘。你自己不出山也就罢了,教出个徒弟还要拐着弯把便宜占回去。

想到此处,他老小孩性子发了,想起来这杆亮银枪还是自家武库的存货,正要高喊,把我家宝枪还过来,老爷我不给了。再看青竹早料到他有这手,趁着马乐长没回过神的当口,脚上使了暗劲,足尖点地,用了上乘轻功,也不转身,脚尖轻点地,一退两三丈,三退两退,溜之大吉。

老头子气得也没法,跺跺脚,回自己卧房休息去了。留下钱弗钩,马康站在原地暗自偷笑。

一夜无事,青竹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几日风餐露宿的疲劳一扫而空。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下楼洗了把脸,看见堡内士兵已经在列队了。

青竹也不敢含糊,抓着之前分配给自己的皮甲,抄上强弓就准备过去听命。

钱弗钩一眼看到他,赶紧过来行礼,道:“青竹道长,您这是也准备亲装上阵?您是家主请来的贵客,哪能让您上阵打打杀杀。”

青竹心道:这都兵临城下了,多个猴还多三分力,还分什么贵宾贱宾的。

钱弗钩又说道:“家主的意思,战时您在马康马统领身边,做个贴身护卫保护老马周全,可还使得?”

青竹想了想,等下堡子真给大军围了,马康组织老兵守城御敌,肯定凶险,凭着自己一身武艺,护他周全也是要紧的很。他连忙点头应下。

马康站在临时搭起的帅台上,正在指派任务,按原有建制,分为三队,每队五十人,轮流值守城墙,两个时辰一个班次。堡内原有三十名护卫作为机动队,每一轮替防一次。

马康久经战阵,做过一军统帅,两百人的队伍,指挥起来简直是杀鸡用牛刀。守堡的任务分配完毕,马康回到临时帅帐,马乐长早已端坐其中,拿着几份军报正在研读。马康进帐行礼,大声回禀道:“家主,人马分配完毕,昨夜清点军资,实物与账目一致,堡内可用战兵,二百零七人,粮草贮备守城可以支撑三月余。”

“二百零七人?算我一个不?”青竹换上了轻皮甲,戎装打扮,就直接进了帅帐。

“你这小猢狲,进军帐以后记得报名。”马乐长抬头看了他一眼,直接不装了,用师父长辈的语气训道,“之前没算上你,老钱让你给马康做护卫,你就无时无刻跟在他身边,一应调遣听从吩咐。可知?”

青竹知道他是师父的旧友,估计关系还非同寻常,立时严肃起来,当即领命,学着老卒的做派,冲着马康抱拳行军礼道:“得令!”

马康笑道:“道长你别折煞我了。你这一身武艺若是从军,要不了两年,该是马某向你行礼。今番事发突然,委屈了道长。”

事发突然?青竹心中默默想道:感觉就是马乐长做了个局,把自己拖进来,不过自己一个无权无势的小道士,犯得着算计么?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帐外军卒通报,报名入帐,递了最新的探马回报。马康接过传讯竹筒,拍碎封泥,掏出密押条,核对无误,摊在马乐长面前。

马乐长看完,笑了笑,道:“看来追咱们的这伙人倒是急眼了,原本预估今晚才能到,现在看来午时就能赶过来。马康你这次替青竹道长背了黑锅。”

马乐长和马康商讨军务的时候,按理说青竹作为帐中护卫,本不应多言,但一听马乐长说马康替自己背黑锅,不由开口道:“背什么锅,什么黑锅还要马统领背?”

马康看了看军报,又想了想,笑道:“估摸着道长神箭绝技,杀了那个探马领队,领队之人是领军的李狗儿的小舅子。你那会情急之下用的某家的弓箭,军中老卒,箭支上一般都刻自己的名字,为了分军功的时候不吵架。”

“所以领军的那个指挥使李狗儿,以为是马统领杀了他小舅子。”青竹恍然道,“这都混到一个营的指挥使了,还起这个破名字。”

马乐长笑道:“此等蝇营狗苟之辈,不值一哂,随便叫什么阿猫阿狗的。估摸着今天下午就得把堡子围了,咱们散出去的夜不收要不要召回来,没必要冒风险。”

马康领命:“家主爱惜兵力,末将明白,斥候全部收回,堡内信息无法传出去,我部外援人马如何响应老爷的调遣?”

马乐长胸有成竹,笑道:“范延光老朽病困。所谓魏博军,也早已不是当初横行天下的雄军,狗尾续貂都算不上,老夫看来不过是欺世盗名,冒名顶替而已。所谓牙将孙锐,更是土鸡瓦狗一般的无名匪类。有何惧之。”

马康见家主说的豪迈,自然频频点头称是,青竹有点迟疑,心道:两军交锋,知彼而不知己,这是个怎样的算法,两百来人被上万兵马围困,感觉老马头还挺得意,即便有石堡相拒守,敌军五十倍与己方,想想都有点头皮发麻。

马乐长口头上慷慨激昂,落在实处却是谨慎的很,他踱步到一副挂好的舆图之前,仔细端详了一下跑马岭周边的地形,又拿着朱砂笔,画了几个箭头,标好了已知的敌军势态,再换成墨笔,画出我方的区域,随手在后山一条峡谷内画了一道淡淡的墨迹。

青竹从未有行伍经验,也不知行军打仗的要诀,看了看份属机密的舆图,想了想来时的山川地形,心道:舆图虽然简单,寥寥几个符号,就把周边山水特征标明了,居然还有一圈一圈的线纹,应该是标识山川的高矮,这等奇思妙想也不知谁人的手笔。

马康看了家主的标示,请示道:“贼众我寡,对垒起来,如有不测,家主当尽早从山后秘道出堡,随后从这条小路转进?”

“什么转进不转进,莫要学那酸腐文人,堆砌些个文过饰非的辞藻,跑路就跑路,老夫都不嫌丢人,你一个领兵的将领,撤退很丢人么?莫要让他人耻笑。”马乐长说到“他人”这个两个字的时候,朝青竹看了一眼。

青竹心道:那是,就我一个外人,我耻笑个啥啊,您老要是想现在就跑路,我陪着你一起跑了。

马康想起来当年好像家主与刘真人也有类似的对话,刘真人说敌军势大,再无援军,他就要跑路了,家主当年还一脸嫌弃,说甚长贼军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强烈要求刘真人改口叫转进。自己当时还是个海佛爷手下的一个都头,管着百十来个轻骑兵,刘真人当时就说,跑路还得是轻骑,强烈建议轻骑也得备上双马。最后面对李存勖的沙陀精锐,却是刘真人全副铠甲,一马当先的破阵去了。遥想当年刘真人的风采,马康不觉有些走神。

马乐长与马康就着舆图做着军事部署,青竹见机会难得,支棱着耳朵在旁偷师,马乐长平日里虽没个正形,可当真是个关于带兵的老手,一路一路细细推演,从单兵伙食,马料供给,到弓矢兵械,统统做了推演,马乐长一边说,青竹一边屈指推算,不到半个时辰,便把往后几日的敌我态势算了个七七八八。

算到最后,马乐长点点头,撂下朱砂笔,道:“根据开封城传来的消息和斥候的探报,孙锐这厮就是酒囊饭袋之辈,粮草尚未齐备,就带着大军开拔,一路之上,靠四下私掠,能得几日粮饷,不出十五日,他的一万人马就无以为继。这等志大才疏之辈,许了什么好处能够调动魏博军这批老兵?”

马康抽抽鼻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呢喃了一句:“还不是拿您老做幌子。”

马乐长微微一怔,扮了这么长时间中低品小吏,倒是差点忘了自己真实的身份,诡异的笑了笑:“怎么抓住了老夫,他还真以为天下财富尽能入他彀中?”

青竹听着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觉得哪里不对,按说马乐长替朝廷管理国库,但是抓了这么一个积年老吏,难不成还能从国库里要到赎金?那石官家真是宅心仁厚。就算老马头这些年上下其手,家资丰厚,但是再大的家业,也不值当发万人兵马来绑肉票吧。

青竹正满脑袋瞎琢磨,忽听得堡外骚动了起来,陆陆续续马蹄奔腾之声炸起,应该是追兵已经赶到。

马康朝家主一躬身,抄起佩剑,直奔帐外,青竹叶看了一眼马乐长,马乐长点点头,青竹当下开始履行主将贴身护卫的职责,抄起昨晚刚刚白蹭的强弓,加紧脚步,追随马康而去。

不片刻,马康站上了堡墙之上,接过值岗的老卒递来的头盔,不敢大意,仔细穿戴整齐,这才伸头往堡下望去。见对面阵型松散着,骑兵三五成群在堡下站了一大片,还有陆陆续续刚刚抵达的,显然是疾驰了半日,堪堪赶到城下。

马康退回望楼之后,吩咐道:“加强戒备则可,传令下去,进入战备,四班改两班,轮流值守堡墙。”

守墙的队正领命下楼传令,墙上老卒们各自准备兵械,从望楼中搬出成捆的箭支,一一分发。堡墙不长正面也就百五十步,全石料堆砌,老卒们三步一个人,每人标配长枪两柄,箭矢五十,手边还有大小相仿的擂石若干。

青竹初上战场,不知底细,瞅了瞅马康:“马大哥,不不,马统领,贼军陆陆续续也聚齐了五六百人,不来攻城么?”

马康笑了笑,军中规矩大,私下再熟稔,上了军阵一切以军务为先,他道:“贼军营地未建,辎重未到,还俱是轻骑,匆忙间攻不了城,只是将我等围在堡内不得出,待后续人马赶到,修造了攻城器具,再来厮杀。”

青竹受教,刚刚哦了一声,城堡下,却听得有几骑蹄声近前来,在城堡下高声喝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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