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点，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

陵川市，林记饭馆内。

申宁站在饭馆的后厨，拿着刀的手抖如筛糠，血珠啪嗒、啪嗒往地板上落。

她直勾勾地看着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的人，心脏狂跳，呼吸困难，耳边只剩嘈杂的嗡嗡声。

20分钟前，申崎突然出现在饭馆里。

然后像个大老爷似的坐在椅子上，以“赡养父母”、“供他上学”的名义，让她拿钱。

可是实际上，他早在一年前就高二辍学了，父母也有车有房、存款充足，之前每个月都要拿走她兼职打工挣来的大部分工资。

如今即将大学毕业，她马上要找房子，正需要用钱。

实在拿不出钱了。

申崎不管这些，跑到柜台那里企图拿店里的钱。

申宁不许。

申崎理直气壮地说：“等你老板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把钱偷了，大不了坐几天牢，没事的。”

申宁扑过去抢钱。

二人就这么扭打在一起。

说是扭打，其实大部分时间是申宁在单方面挨打。

他们从前台打到后厨。

申宁慌乱中摸了把刀，发了疯似的往申崎身上捅。

捅了大概十多刀，直到他死透了。

申宁愣在原地，恐惧、慌张、绝望……

明明马上就要大学毕业，即将找到工作，即将有能力摆脱原生家庭，开启全新的人生，可前脚出了校门，后脚就要进监狱大门……

她一遍遍给自己开脱，这只是正当防卫，她也是迫不得已的，不是故意杀人。

她不是个坏人，不能因为这件事毁了自己的前途。

定了定神，她打开水龙头洗干净脸上、手上的血，然后把染血的工作服脱掉，从仓库里拿出同事小晴的工作服换上。

11点25分。

申宁拿起拖把，开始准备清理厨房。

“叮咚，欢迎光临～”

门口的电子音响起。

有客人来了！

申宁顿时慌了，她把厨房的门拉严实，去更衣室对着镜子照了照，苍白的脸上努力扯起一抹难看的微笑，以此消减脸上的慌张。

“欢迎光临，吃点什么？”

申宁拿着菜单迎上去，笑容满面。

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圆脸，长相喜庆，像个喜剧演员。

“来份你们店的招牌面吧。”

他坐下，用鼻子在空气中闻了闻，皱起眉：“姑娘，你们店里怎么一股血腥味啊，是不是肉没处理好？”

申宁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自然：“您鼻子真好使，店里新到的肉，新鲜着呢，确实味道大了点。”

“哈哈哈，这肉这么新鲜，那我可就放心吃了。”男人笑道。

“您稍坐片刻，面马上来。”

申宁转身去了后厨，跨过横在厨房中间的尸体，开始煮面。

外面的男人开始打电话。

“我在颐和路的林记饭馆，你过来吧，吃点东西。”

“姑娘，再来一碗面。”男人朝申宁喊道。

“好嘞。”

申宁把面煮上之后，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怎么利用间隙处理尸体。

一般来说不会有客人闲的没事非要进后厨，所以情况还不算太糟糕。

她先把厨房地上的血渍全都清理干净。

现在重要的就是把尸体藏起来。

可是厨房内的橱柜都比较小，是没办法藏下身形高大的申崎的，必须要把他移出去。

而从厨房去仓库的过道，正好暴露在用餐区，拖着尸体往外走，一定会被客人发现。

“叮咚，欢迎光临～”

又来了一个客人。

“外面的雨下得可太大了。”来人是个二十岁出头、模样干练的青年。

“方队，那边的兄弟们还盯着呢，目前没什么动静。”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先吃饭吧，一会我们去替他们。”

“下这么大的雨，熬夜盯梢，实在是难熬。”青年小声嘟囔着。

“李铎，别抱怨了，干咱们这行的就这样，职责所在。”

申宁端着面站在厨房门口，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他们俩好像是警察！

甚至很可能是刑警！

怎么会这么倒霉，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来了两名警察。

而且那个被叫做方队的圆脸男人，看上去非常精明。

她镇定心神，端着面走出去。

“先生，面好了，用餐愉快。”

“小姑娘，你这是不是快停止营业了？”方源问道，“真不好意思啊，我们俩临关门才来，给你添麻烦了。”

申宁赔笑：“您客气了。”

盯着面看了半晌的李铎突然惊叫：“这面里是什么东西啊？！虫子？”

面汤里赫然飘着一只死掉的小飞虫。

“抱歉抱歉，我马上重做一碗！”

申宁急忙上去想把面端走。

李铎满脸嫌弃，抬起手阻止：“以你们店这个糟糕的卫生环境，重做一碗有用吗？”

“呃……”申宁无言以对。

“不行，我要你们厨房看看是不是脏乱差，如果是的话，这两碗面我可不能给钱。”

李铎站起身就要往厨房走。

“后厨不能入内！”

申宁急忙拦在李铎身前，几乎是叫出来的。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烈了，容易引人怀疑，申宁马上缓和了态度：“这两碗面，算我请二位的，不用付钱了。”

李铎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哦？这么好说话，是不是因为厨房见不得人啊？”

这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闻言，申宁的心跳愈发加快。

“老板规定了后厨不能让客人进，违反规定要扣我半个月工资。”

“这大夏天的，有小飞虫实在难以避免，如果您觉得免单不够，我可以三倍赔偿。”

这时，方源招了招手：“李铎，别为难她，打工人不容易，重做一碗就行了。”

青年很听中年男人的话，悻悻地坐回原位。

申宁长舒一口气，去重做了一碗面。

11点45分。

两个客人边吃边聊，申宁则在柜台里苦苦地捱时间，一切都很平静。

还有15分钟就可以关门了，希望这15分钟不会再生变故。

不出意外的话，似乎是要出意外了。

申宁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呻吟。

“救……救命……”

她瞬间感到头皮炸开，瞳孔放大，冷汗直流。

申崎居然没死！

他还剩一口气，醒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