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马车上挂永王府标记的，只有永王、周自瑕和永王府老夫人。可老夫人前段时间已经去了静安寺清修，那这马车上就只能是永王了。

雪灵想到这里，不自觉地看向周自瑕。只见周自瑕只是掀起眼帘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头，那一眼平淡无波，好似完全不在意般。

那马车外的车夫和马车里的人也好像没看到周自瑕般，目不斜视地路过了。

一时间气氛沉寂下来。还是周自瑕先开得口，她提议他们三人玩她带来的游戏。

只见她一挥手，身后丫鬟便从马车上拿下来了一个大方盒。

打开一看，原来装的是弹棋。

弹棋所用棋盘两尺见方，中心高起，如覆盆；四周平坦，边角又微微隆起。棋子黑白各有12子。两人对局，以手指或他物弹动己方棋子，碰撞对方棋子，进而攻破棋门。每破门一次得一筹，得十八筹取胜。

周自瑕叫了雪灵，她俩先来。

游戏一开始，周自瑕便如变了个人似的，进攻猛烈。雪灵见她如此认真，便也打起十二分精神。

一觉结束，果然是周自瑕先得十八筹。她笑意盈盈，素手纤纤，垂首整理着棋盘上的棋子。

“终于赢了你一次，也算不枉此行。”

雪灵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她们的第一局，怎么称得是“终于”一词。

但她并未多想，只是唇角挽着笑，眼眸微亮，看向周自瑕，轻声说道：“你一向聪慧，，赢我也是情理之中。”

周自瑕闻言手上一顿，笑容淡了几分，说轮到赵安玩了，便与赵安换了个位置，坐在一旁正了神色仔细看了。

这一玩便玩了一个多时辰，看日头已经是午时过后了。他们一起用了饭，将带来的东西吃了个遍，直吃的肚皮发胀才停下来。

吃完后靠在身后老树上，吹着不潮不燥的春风，看着眼前的迷人景色，听着头顶小雀儿偶尔飞来飞去的声响，只觉得不虚此行。

京城自戒严来，虽然百姓生活未受影响，但是不可避免的造成了忧虑。仿佛有一片阴影笼罩在京城上空。

而他们每日上学下学，吃饭睡觉，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惬意过了。

春日的灿烂阳光下，少年少女背靠着大树，在微风徐徐中讲述着自己的梦想和趣事，发丝勾过脸颊，被纤纤玉手拨到耳边。

直到很多年后，雪灵依旧记得这日，春光明媚，闲暇舒适，她的好朋友就在身旁，只是从那以后，她再没见过那样灿烂的春光。

天边云兴霞蔚，这次春游也接近尾声了。他们三人立在马车旁各自道别，看丫鬟小厮们将带来的东西都搬回马车后便上车各自回家了。

雪灵回到家，还是先奔去看她娘亲。柳无虞正在看账本，见她进来，当即合住账本去与她说话了。

雪灵先跟她说了那处的风景，称颂周自瑕很会选地方。又说起了赵安拿的蜂蜜小软包，引得柳无虞不由得深思，看自己女儿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却也不提醒。

她女儿才十一岁，离及笈还有几年，这种事情还不急，她也不想太早提起。

雪灵思索片刻，还是说了今日见到永王马车这件事。柳无虞这才告诉她，永王入朝了。

永王入朝已有两月，今日去郊区外应当是被皇上派去处理那处的水患。

那里地势低下，近来又初入雨季，下雨后雨水排不出去，积在田地里，将庄稼都淹死了。

雪灵觉得奇怪，为何永王那么多年不入朝，如今却入朝为皇上做事了。

柳无虞不知具体原因，但她觉得也算情理之中，永王已经消沉了十多年，总不能消沉一辈子吧。

永王年轻时也是风流潇洒，文采斐然，一身白衣一柄白玉扇，勾的京城贵女春心萌动。他却不重名利，也不想成家。只是独身一人，常常去远处游历。

某次游历回来后带回来一位女子，那女子便是后来的永王妃。再后来的事情，便不用说了。

母女二人这边正聊着，却有下人来敲门，说是皇上召见，要柳无虞带着雪灵明日进宫一趟。

柳无虞忙出门，却被告知那传话的小太监已经走了。

她又返回房间，心里隐隐有些忧虑。谭冲不在，皇上还未曾召她单独入宫过，事出突然，她有些担心是不是谭冲出事了。

她没有将自己的担心告诉雪灵，况且担心归担心，想太多也是无济于事。谭冲这次走后，便不常来信。想来是比之前都忙得多。

第二日清晨，柳无虞将雪灵好好打扮了一番，自己也换上了御赐的头面。出了府门，便看到已有马车候在门口了，是皇上派来的马车。

随行的小太监将两人迎上马车，坐稳后便向皇宫走去。

这是雪灵第一次入宫，只觉得新奇，朱红朱漆大门，金黄色琉璃瓦重檐殿顶，檐上有两条飞龙，金鳞金甲，活灵活现，放眼望去，古色古香，庄严雄伟。

到了殿内，雪灵便不再抬头看了，她跟着柳无虞下跪行礼，一举一动，毫无差错。

这方面多亏了柳无虞，对她虽然不甚严格，但是不会过分放纵，该教的该学的教与她了。

殿上那人声音浑厚，威严自成，挥手免了她们的礼。

圣上细细看着雪灵，见她泰然自若，目若朗星，不由得赞赏道：“不愧是谭冲的女儿，襟怀坦荡，高风亮节！”

雪灵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却也行礼谢过。

圣上又看向柳无虞，感叹道：“你还是如此秀外慧中，蕙质兰心，还是与当年相识时一模一样。”他与谭冲相识后，才认识的柳无虞，三人从前也常常结伴出游，如寻常好友一般。

柳无虞见他开始“忆当年”，便也与他笑应道：“皇上也如从前那般风姿绰约，英姿飒爽。”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像从前那般。

皇上让身旁大太监带着雪灵去御花园，他与柳无虞有事要商议，此事事关谭冲甚至将军府的安危存亡，不能有丝毫差错。

雪灵被大太监带到御花园，便自己逛起来了，她正出神地看着池中的锦鲤，便听到侧方传来说话声。

她抬头一看，竟是周自瑕和许久未见的李乐霓，她们并肩立在锦鲤池旁，好似若有所感般，也向雪灵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