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们认识?
“小舒姐,68号又来了。要不,你上?”小吴从最初的满眼倾慕,到现在的如临大敌,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
司徒每周六必会报到,68就像是他私人专席,只不过,他独身一人。
“好。”
安塔按区域划分负责人员,那地方本来就是自己管理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逃避。
“先生,你要的咖啡和三明治。”
她的心境比之前好太多,起码不会一秒气堵胸腔。
何况,她特意戴了眼镜,无疑又多了一层自然屏障。
他头没抬,那个嗯或哼自始至终没从人家喉咙里冒出来。
被忽视的感觉让人心里闷闷的。
转念一想也好,形于陌路可能是最好的相处模式。
只是这个男人时不时按铃,一会儿说咖啡太热,一会儿嫌三明治冷了,要不就是空调制冷不够,再来就是空气清新值太低.....
舒蕊不停地在餐台和68号之间来回穿梭,今天的步行量稳居五位数。
话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龟毛。
再坚持坚持,再有一个小时她就可以解放了。
“美女,我叫了杯冻柠,怎么给我上了热柠,你们怎么做事的?”
“这位小姐您好,是您旁边的这位先生帮您换的,说冷的对脾胃不好。”小吴客气地堆着笑。
一身横肉快把那件宽大的旗袍挤爆,偏偏动作还十分粗鲁蛮横。
女人左手叉腰,右手胡乱地戳,嘴里一顿输出,彪悍的气场震慑了配餐台旁边的几个小姑娘,大家噤声不敢言,
那个高瘦的男士缩在一边,屁也不敢放一个。
小吴被训得眼眶发热,紧咬下唇默默忍受。
围观看热闹的人把餐台层层圈住,有几个还高举着手机拍起了视频。
“麻烦让一下。”值班经理挤进人群,诚恳地道歉,“抱歉女士,由于我们工作的疏忽与大意,令您产生不愉快的用餐体验,我们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为表诚意,您今天的账单由安塔支付,感谢您对安塔的支持。”
“经理,我没听错,明明那位先生说要换的。”小吴很不服气,凭什么呀,被冤枉也还要低头认错。
经理严厉地瞪了她一眼。
“瞧瞧,这就是你们的道歉?还诚意,我呸。你们这什么破店,某书还五星推荐,我看是花了大价钱找了一堆水军往外喷吧。”
“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店怎么了?信誉良好,环境幽雅,童叟无欺,来的都是有身份有素养的人。”
小吴的话把胖女人的火气撺拨了好几个高度。
敢情,她就是没身份没素养了。
她气急败坏,一把抓起吧台上冒着烟气的杯子,呼地一声就朝小吴脸上招呼。
舒蕊眼疾手快,一把把小吴拽了过来。
惊魂未定的小吴只感到温热的水滴划过脖颈。
抬眼一看,是小舒姐在哭。
她的右手红了一大片,被烫伤的疼痛牵扯着每一处神经,下唇咬得快破了皮,翻滚而出的热泪一个劲儿往外冒。
小吴瞬间反应过来,那杯水是刚刚烧开的。
“小舒姐,你怎么样了?”舒蕊的手掌不停地颤抖,泪如泉涌。
值班经理看到舒蕊红肿一片的手背,脑子居然卡壳了。
“还愣着干什么,没学过急救吗?把手放冷水下。”
迷蒙了双眼的舒蕊,仿佛看到一尊天神向自己走来。
略微粗砺的大手捧着红肿的右掌,放在清凉的水下冲。凉凉的感觉冲淡了火红的焦灼,她的抽泣声慢慢收紧。
“过来扶着。”他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小吴,小吴这才把惊愕的小嘴给合上,赶紧小跑过来。
“我去开车,去医院。”
胖女人知道闯祸了,想趁混乱偷偷溜走。
“经理,打电话报警。”
经理懵了,顾客是上帝,哪有把上帝送监狱的道理。
司徒怒了,眼睛燃起两团火花。
“被冤枉被欺负,你们就是这样忍气吞声?安林就是这样管理安塔的?”
安林是安塔的老板,起码经理知道的就是。
关系户,经理左右为难,得罪了老板的贵宾是死,处理不好客户纠纷也是死。
好难呀。
我只是一打工的,也就领个几千块的薪水,却像个老妈子一样,不仅赔笑还得赔罪。
针无两头利,今天怕是只能得罪一头了。
司徒仿佛看穿了经理的想法。
“让安林来见我,我姓司徒。”
“如果你让她跑了,我会以包庇罪把你送进监狱,你可以试试。”司徒冷眼瞥了一眼胖女人,刚才还颐指气使的一泼妇,现在只会躲在瘦男人身后遮挡着头。
司徒折回来的时候,经理已经叫了保安,把胖女人和瘦高个给看住了。
“司徒先生,安总问您几时有空,他好去拜访。”经理战战兢兢,老腰呈45度弯着,都快成一支弓了。
司徒没搭理他,扯了几张纸巾递给舒蕊。
“擦干净,去医院。”
舒蕊像个听话的小媳妇,低着头温顺地跟在他的后面。
她又一次坐上了他的车。
被太阳晒得热了,闷热的气息还在承受被空调冲击的零落,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还是没变,茉莉味的香水。
他寒着张三九脸,她又是个小鹌鹑,两人一句话没说,车厢安静得吓人。
司徒以自己的名义挂了急诊,小护士看见男人,萎靡的神色瞬间复血,对病人说话的语气不知温柔了多少倍。
眉目多情的眼睛会转弯,无论他在哪个角落,都会被那道明晃晃的视线捕捉了去。
舒蕊嘶了一声,小护士的眼睛只在那个男人身上,对她下手重了些。
司徒拧起眉,不悦又冷漠的表情没几个人受得住。
小护士终算灵魂归位,吓得一哆嗦,下手重了,受苦的还是舒蕊。
那张紧皱着的小脸像揉成一团的纸张。
“我来。”
小护士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把药水和棉签递给他。
他像对待娇弱的花儿,落手极轻极柔,偶尔一点力道,当事人还没吭声,他那眉峰皱得可以夹住笔。
“皓南,你怎么来了?”孙思月来急诊了解一位病人的情况,不期然看到那个半蹲在地上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帮一个女人上药。
话出口之前,她的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种可能,唯一能站得住脚的,他们认识。
那个穿着安塔咖啡厅制服、戴着口罩的女人,有点脸熟。
司徒站起身,对她礼貌地点点头。
舒蕊怕孙思月误会,赶紧解释:“是我不小心伤了手,先生好心送我来医院。”
“先生”,他心里嘲讽了一句,敢情他们又回到了最陌生的时候。
“哦,”孙思月精明的眼睛像雷达一样在舒蕊的脸上来回扫视了几遍,似乎想从那闪烁的眸子里找到一丝破绽。
“你们认识?”孙思月仍然不死心,女孩虽然一副镇静的样子,但是眼神有几分闪缩。
司徒双手抱臂,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他对她的回答充满了期待。
孙思月的问题把舒蕊陷入了两难。
说认识,指不定孙思月会多想;说不认识,她怕他会生吞活剥了她。
“嗯,认识的,上周在68号桌,是我为您和这位先生下的单子。”舒蕊心虚地低头检查伤口,她能感觉到男人蔑视的目光,如果光能杀人,恐怕她早已经肠穿肚烂而死了。
“不认识。”司徒毫不客气。
舒蕊脸上挂不住,时粉时白。
倒是孙思月,笑容明媚,包得严严实的实的口罩,也掩藏不住满溢的高兴。
......
医院的冷气开得很足,舒蕊怕冷,特别是现在,不仅皮肤冷,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她在洗手间的时候,恰巧听到孙思月和一个护士在说话。
“孙医生,那位先生是的男朋友吧,高大帅气,一看就是年轻有为的社会精英。你们俩可真是般配,男俊女俏,天生一对哟。“
“护士长你最会取笑人了,还不是呢。”娇滴滴的声音令隔着一扇门的舒蕊觉着更冷了些,手臂上一片鸡皮疙瘩。
“还害羞上了。怕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看中就上,这社会,优质资源可不多呀,你没看到外面的女孩子,看到一个稍微拿得出手的,什么三纲五常,道德伦理都抛一边了,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小三小四往外冒不是。所以呀,孙医生,你要大胆一点,女追男隔层纱知道不?”
“护士长你好坏。不说了,大庭广众之下,羞死人了。”
“得得,你脸皮薄,我打住打住......”
声音愈来愈小,直到耳根一片清净。
舒蕊脚有些发软。
没吃饱饭惹的吧。
她自嘲。
她看见他跟孙思月在聊着什么,孙思月一脸娇羞地低下头。
长长的睫毛像烤焦的叶子,了无生气地吧嗒在她的眼睑上。
她从医院的另一端悄悄走了,
她跟他,一个朝南,一个向北,就像线段的两端,拥有各自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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