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城市十八岁年龄段的人群都陷入了一种安静的专属狂欢之中，久违的散局终于又聚起来，和几个月之前相比，所有人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了。

地点依旧是九州饭店，包房还是上次家庭聚餐的那一个，苏昱有些感慨，一个月前他还坐在这里为琐事烦躁过，如今白驹过隙，早已尘埃落定，物是人非。

赵声海受贿得来的财产被查封了不少，房产也只剩下一方云顶那套写了妻子名字的大平层，在赵一诺高考完之后，她妈妈就向狱中的赵声海提出了协议离婚，此时距离赵声海刑期结束只有两年半时间。

一诺已经成年，正在准备出国留学前的语言考试。不用再争执她的抚养权，仅剩的一套房和两台车，还有几十万存款全部留给了她们母女俩，赵声海在律师草拟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同意二字。

他正值盛年，不仅仕途已经到头，还落得妻离子散，这个结局可以说是相当惨淡。

杨佳宁望见身侧的苏昱隐约在出神，推他手肘一下。

“想什么呢？”

苏昱回神微笑，握住杨佳宁的手。

“没什么。这家的章红刺身和三文鱼都不错，等会你多吃点。”

苏昱毕业之后的第一个要务就是赶快把杨佳宁养胖一点。自从脆香米死后，杨佳宁饭量少了很多，再加上学习压力太大，经常熬夜，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苏昱太担心她的身体。下周两人就要准备启程去期待了很久的公路旅行，旅途奔波，更需要一个强健的体魄。

杨佳宁根本不知道苏昱心里的这些小九九，她觉得自己瘦是因为遗传了何晚茵的易瘦体质。虽然瘦但是她身体一直也很健康，高中三年连小感冒几乎都没有过。

但是毕竟是考完试了，杨佳宁食欲还是很好。罗颂又点了不少符合杨佳宁口味的辣菜，什么回锅湘腊肉、香辣波龙、飘香沸腾鳜鱼等等。

苏昱不停地夹菜到杨佳宁碗里，把她的饭碗堆得像小山一样高。他自己倒不怎么吃，靠在椅背时不时喝一口酒。

罗颂提前声明了不准有人说伤感的话题。于是一桌人都自在吃喝，说说笑笑，感觉这是三年以来吃得最轻松的一顿饭。

史垣和罗颂像连体婴儿一样黏在一起，被胡心怡坐在两个人中间强行分开，罗颂笑着去打胡心怡，闹个没完。

李家乐站起来，敲敲手中的水晶酒杯，“我说大家伙，先别顾着吃了，这么重要的时刻，咱们一起喝一个吧。”

盛珂笑意盈盈地第一个举起酒杯，相当捧场。

等众人都端起酒杯，手都停留在半空，李家乐突然又没词了。

“敬……额，敬什么呢？让哥好好想想。”

苏昱呲儿他，“行不行啊你。”

“行行行，别急。”

李家乐大脑飞快一转，“来，大家举杯，好酒虽常有，知己不常有，干了这杯酒，让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

“切！说得什么玩意。”

所有人都笑李家乐土，李家乐不服地灌了一口酒。

饭局安静一瞬，气氛突然有点微妙。

这个场合、这个时间点到底该说点什么才能表达自己既兴奋又伤感的心情，几个人都有点词不达意，就连一向最油嘴滑舌的李家乐都卡了壳。

盛珂拉李家乐袖管让他赶紧坐下别丢人了，自己端着杯子站起来打圆场。

“我想先敬一个人。”

“没有她的话我们大家今天不可能有缘分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

苏昱心下了然，也跟着端起杯子，琥珀色的酒在透明杯里微微晃动着。

“佳宁，谢谢你。”

杨佳宁懵然地抬起头。

盛珂和她对视，继续说着，“自从你转学来之后，我有了很多好朋友，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从心底里感谢你，喜欢你，也是真的舍不得跟你分开。”

盛珂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哽咽，李家乐伸手在她背后轻抚着安慰。

杨佳宁一下子也红了眼眶。

本来不想这样的，但气氛还是不由自主地充斥着令人伤感的味道。她们都没有意识到，离别是毕业聚会上面永恒的主题。

因为宝贵的青春已经逝去。

杨佳宁拨了拨长发，站起来看着这些朝夕陪伴的朋友，泪在眼眶里不停打转，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把泪意压回去。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幸运的人，老天让我转学到这里，遇见你们，更加印证了这一点。”

“我真的很幸运……”

在座的人为了她都做过不少事情，就像是她人生路上不可或缺的指路明灯。杨佳宁回忆起从前的种种，终于忍不住了落泪。

罗颂绕过桌子过来拥住杨佳宁的肩膀，“别说了，别说这些傻话。”

盛珂和胡心怡也起身，女孩子天生就会表达自己旺盛充沛的情感，四个女生抱在一起或哭或笑的，样子可爱得不行。

就连苏昱也不免动容。

史垣坏笑着拿起手机偷拍罗颂又哭又笑的傻样，李家乐也被感染，冲上去也想在女生的拥抱里分一杯羹，被苏昱一个冰冷的眼神吓退了。

“你想死？”苏昱隔着桌子对李家乐无声做了个口型。

“不想不想，不敢抱你老婆。”李家乐摇头摇出残影，抓起筷子假装无事发生地吃东西。

吃完继续下半场，李家乐找了一家高端商务KTV，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唱歌。

包间里科技感和设计感十足，LED大屏灯效果设计直接把氛围拿捏得相当带感，巨屏显示器还有私人管家服务。李家乐和罗颂一进门就跑去点歌，苏昱在正中间的沙发坐下，把杨佳宁环在臂膀里。

从烟盒里抖出两支烟，苏昱点燃火，两人同时凑过去点烟，额头挨在一起，视线相交，从迷离的烟雾中凝望对方的脸。

杨佳宁似有话要说，苏昱心领神会地侧脸、低头，把耳朵凑到杨佳宁嘴边。

“谢谢你，苏昱。我最想谢谢的人是你。”

那些陪伴、照顾、宽容、娇纵、鼓励。他给予她的太多，一句道谢远远不能涵盖。

杨佳宁压低声音耳语，绵软的语调钻进苏昱耳朵里，他听得格外清晰。

苏昱回头吻住杨佳宁，“宝贝，谢谢你让我爱你。”

这时胡心怡正在唱着一首特别合时宜的歌曲。

“离别没说再见，你是否心酸”

转身寥寥笑脸，不甘的甘愿

也许下个冬天，也许还十年

再回到你身边，为你撑雨伞……”

……

没人打扰这个灵魂交融的吻，然而浪漫气氛持续不了两秒钟。

苏昱放开杨佳宁的唇，眼角挑起，嘴边挂着一个淡淡的坏笑。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杨佳宁耳边轻说，“口头感谢不太有诚意，能不能改成肉偿？”

毫无疑问地换来了一顿残暴的毒打。

罗颂在一边看着苏昱弓着身子在陷在沙发里，被杨佳宁用抱枕打得惨不忍睹还不敢还手，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个聚会终于对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