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响喜欢了杨佳宁好几年，但是杨佳宁不认识他。

在杨佳宁转学前，黎响是年级第二名，一直暗中和苏昱较劲，却不得不仰望苏昱。

杨佳宁来了以后，他需要仰望的人又多了一个。

成绩掉了一个名次，回到家又被老妈唠叨了好久，黎响有点崩溃，又有点悲催。

压了他一头的那个杨佳宁，是什么样的女生呢？

她学习好，又足够漂亮，但是天生长了一张臭脸，在人群中很少笑，看人的眼神也懒懒的。

这种女生的追求者会很少，但会招来不少暗恋她的人。

至少黎响是这么认为的。

他开始和苏昱一样观察杨佳宁，发现的第一件事就是，她特别喜欢喝一种银色易拉罐包装的茉莉乌龙茶。

几乎每天都去买，插一根彩色吸管，再放进嘴里。

那种茶，后来黎响也买来尝过。

零糖零卡的原叶茶，冷藏过之后风味更佳，入口清爽中又带着一丝苦涩，没有一点点甜味，就像他长达两年的暗恋一样。

在这个如同大花园一样的学校里，有钱的很多，长得帅的很多，学习好的也很多。杨佳宁从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况且她身边总是围着那样一群人。

李家乐、同班的史垣、高一级的蒙祺......何况还有苏昱。

个个都是人中龙凤。

而黎响对杨佳宁只维持着他单方面的凝视，杨佳宁的满分作文被发放到全年级观摩学习的时候，他才能触一触她娟秀的字迹。

唯一的一次交集，是她还没有和苏昱在一起的时候。

那是一周一次的超长大课间，几乎全部学生都会聚集在操场。

杨佳宁和同伴围着塑胶跑道在缓慢散步，结果被五班几个踢球的男生用足球闷了一脚。

黎响在场边计分，眼睁睁的看着那枚黑白相间的足球划破长空，偏移了球门的方向，重重击在了杨佳宁的左脸上。

人群发出一阵惊呼，他看到杨佳宁蹲下了，穿着一条深蓝色的三叶草运动裤，黎响猜测她校裤洗了没干。

她的同伴焦急的围着她乱转。

把球踢出界的男生跑去捡球，黎响也跟在后面，谁知那人从杨佳宁脚下拿了球就走了，连声抱歉都没说。

不道歉也就罢了，偏偏他还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真他妈晦气”。

杨佳宁还没开口，她身边的女生先不乐意了，指着捡球的男生大骂，“喂！你长没长眼睛啊！”

男生踢丢球被队友嘘了，心里本来就恼火，又被罗颂这么一激，面子更加挂不住，把球重重丢在地上。

“操，是谁没长眼睛，看到踢球还不躲着点，自己往球上撞怪谁啊？”

黎响伸手拉住明显破了防的男生，刚想劝两句，就看到史垣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护在那个嚣张跋扈的女生面前，同时侧身把杨佳宁从地上扶了起来。

史垣冷着脸，对自己班的男生不爽撇嘴。

“猴子，你嘴怎么这么不干净啊，砸到人不会说句对不起么？”

男生梗着脖子不肯服输，一群人围着，他根本下不来台，咬着牙回嘴。

“对什么不起啊？”

“我靠，哪来的金贵小公主啊？我特么又不是故意的。”

嘴真的很脏，激得杨佳宁上前一步。

她的马尾被砸的有点松垮，碎发垂在鬓角，左脸有点红，还带着一点灰扑扑的脏。

黎响看到她拨开众人去找那枚球，然后——

瞄准，起脚，一记大力抽射。

刚刚砸了她脸的球直接飞向那个叫猴子的男生的裆部，咚的一声，男生嚎叫着捂住下身缓缓蹲下。

“我操……”

杨佳宁对他微微一笑，不就是踢球么，正好她也略通一些拳脚。

“不好意思哈，我也不是故意的，咱俩扯平了。”

黎响倒吸一口冷气，脸上全是错愕，好酷的美女，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眼看着杨佳宁出完气要走了，他赶忙追上去。

“同学，”他递一瓶冰水过去，指指杨佳宁的脸。

“这个给你，可以敷一下。”

杨佳宁转过头来，手里攥着一张湿纸巾，精致的眉眼没有任何波澜。

“哦，不用了，谢谢。”

这是杨佳宁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包括那次他把杨佳宁背到医务室，找了个借口支开了罗颂，独自守了她两节课。

她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因为从她进一中校门的那一刻起，她身边就已经有了苏昱。

……

下一个课间，苏昱罕见的拐进了二楼东侧的男厕所。

一群四班和五班的男生正在抽烟，吞云吐雾的，讨论着班里某个比同龄人发育的早了一些的女同学。

刚砸到杨佳宁的男生也在，还在和其他人吐槽着，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黎响在那洗手，叫他别再说了。

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苏昱单手插兜进来。

门框挺高，他还侧了一下头，逼仄的空间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突然就没人说话了。

有不明就里的男生凑上去给苏昱递烟，苏昱将烟含在嘴里，偏头，那人帮苏昱点上，问，“昱哥今天怎么有兴致到这儿来了？”

苏昱在人群里扫视一圈，目光锁定角落里肩膀有点塌陷的猴子，挑眉，“听说你今天在操场踢球砸到了人？”

众人都是一愣。

就这点小事？值得苏昱大动干戈的跑到这来？

猴子阴着脸点了点头，“怎么着昱哥，你跟那妞有交情啊？”

白雾弥漫，苏昱落指轻弹烟灰，“怎么说呢？”

“我老婆，算不算跟我有交情？”

黎响洗手洗了好久，听到这话他抬头朝表情淡淡的苏昱看过来，龙头忘记关，水就这么一直淌着，连空气都是令人窒息的。

据他所知苏昱只是在给杨佳宁补课而已，并没听说两人在一起了。

随即黎响又自嘲的笑笑。

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这不就是苏昱的行事风格么？

有人“卧槽”了一声，上来搂住苏昱的肩膀，“昱哥，你真和二班那个美女谈了？”

苏昱没回答，还是看着猴子。

猴子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不自觉的开始示弱。

“昱哥，你老婆那一脚，哥们差点断子绝孙了。”

苏昱果然笑起来。

“但听说你没道歉啊，不能欺负女孩吧，你觉得呢？”

猴子不服气的嚷嚷，“这怎么算欺负啊？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

苏昱校服外套搭在肩上，两指夹住猩红的烟头猛的一弹，烟灰带着火星子直直的落到猴子脚边，旁边围站的男生纷纷往后一退。

他又打上一根烟，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几下，没管。

高瘦的身影拦在门口，在水泥地面投下一片阴影。

压迫感十足。

“今天如果你砸到的人是我，你道不道歉？”

得，猴子懂了。

对待女生要和对待那些不好惹的男生一样，不能因为砸到的是女孩就不道歉了，他当时是因为面子下不来，现在被苏昱搞了这么一出，他明白他的面子根本不值几个钱。

“我去道歉，昱哥，你放心。”

“成。”

苏昱点头，表现得特别大度的样子。周围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预备铃声响起，苏昱转身离开，黎响跟在他身后。

看到苏昱穿过了长长的走廊，身姿挺括，额发顺至脑后，不少人在打量他，他一直没什么表情。

直到看到了抱着一摞书的杨佳宁，他的眉锋瞬间开始变得柔和，刚才的戾气一扫而光。

是他的第二个人格跑出来了。

黎响正在感慨苏昱变脸速度之快，又关切的把目光投向了杨佳宁的左脸。

看上去还有些红彤彤，但是并没肿，看来并没什么事。

目光还没移走，下一秒黎响就诧异的看到苏昱一只手接过了杨佳宁手中的书，另一只手摊平成掌，直白的贴上了杨佳宁的侧脸。

“疼吗？”轻轻来回抚摸。

神情温柔的像是在对待着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和刚才那个嚣张威胁的人简直两模两样。

最让黎响难受的是，杨佳宁没躲。

眉宇间的冰雪在看到苏昱的时候顷刻融化成水，她甚至微微昂着头去迎合苏昱的安抚，眼里是从未对别人展露过的撒娇神情。

“不疼。你去哪了？发消息没回。”

“去说了点事，走吧，送你回班。”

还在暧昧期的两人掠过旁观的黎响，谁都没发现他在窥探着他们的幸福。

黎响彻底输在起跑线了。

他给的不过是一瓶普普通通的水，这都被杨佳宁拒绝。

而苏昱给的是肌肤之亲，她却欣然接受。

黎响瞬间明白，苏昱刚才的宣言并不是单方面的，原来杨佳宁也是喜欢苏昱的，他们两个是双向的。

这就是他黎响和苏昱之间的差别。

单恋还真就……蛮痛苦的。

黎响在心里这样想着，默默攥紧了手里的一管药膏，转身离开。

从此以后他一直保持着一个旁观者的视角。

看着杨佳宁和苏昱旁若无人的牵手；

看着苏昱脱下外套罩住她，两人一起冲向停在雨中的黑色轿车；

看到升完国旗解散回教室的路上，苏昱从后面把杨佳宁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又被杨佳宁一拳打到背；

看到晚自习下课后安静的楼梯拐角，苏昱把杨佳宁搂在怀里，说着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懂的悄悄话……

……

就这样直到毕业。

毕业那天黎响给杨佳宁发了一条信息。那个他费心打听来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许久都没有打上备注。

因为他早就烂熟于心。

“祝你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天天开心。”

这样老套又平庸的话语，是他发自内心的祝福，跟茉莉乌龙一样苦。

直到今天都没有收到杨佳宁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