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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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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只要一有机会,他一定会飞得远远的,只是,连飞的机会都没有了,他又能飞到哪里去?不久前当他还是身为地主的时候,甚至连到村外逛一下还要特意去村里报备一声呢!这弹丸大的村子是如此的落后,卑微的浮生生于斯长于斯,如今连唯一跳出农门的机会都被否决掉,更别说远一点的天地了!而自己在不久以后却要离他去....

每每想到这里,李四也只有感叹的份。

清晨6点正,大闸缓缓打开,前头的小船争先恐后涌出门去,张三李四的船排在后面,也懒得去争一时的先后了,干脆靠在岸边,等全部船划出后才悠悠出闸而去。

闸门之外是滔滔江水向东流,两人也不须怎么用力划桨,只是瞪大眼睛防着前面有没有船就可以了,昏暗的黎明神秘而可怕,偶尔从江心上传来窃窃私语,眼望过去是点点船灯,也只有稍大一点的渔船才敢停在江心了,虽然是冬天,水势依然迅猛,像张三李四划着的一丈见长的小船只能挨着岸边前行。

过得一时三刻,水平线上升起一线金光,继而是红彤彤的彩云乍现,日出了。

该是绝美的景色,然而见得一次已是新鲜不再,若是天天见着更是熟视无睹,张三李四早就看得麻木了,更何况是心事沉重的此刻。

当下张三甚至皱起了眉头,拿起身旁的草帽丢到前面去,

"开始晒了,戴着!"李四也不多言,戴上草帽继续划船。

又前行了一阵,远远看见江心一团黑影,渐渐靠近,是个树木苍翠的小岛,李四举起船桨回头对张三指一下江心,两人缓缓调整方向,把小船划到小岛去了。

小岛的边缘大半浸在水里,近岸的地方太浅,船划过去会搁浅在水里的乱石中,所以这个岛几乎没有人来,张三李四以前在涨潮的时候上去过一次,发现小岛东面是深水区,可以停船,于是两人之后一直选择了这个风景优美的地方作割草和幽会的据点。

把船绑好后两人拿着镰刀跳了上岸,熟门熟路走到草丛茂密的地方开始工作。离离荒草,霍霍镰刀,沉郁的心情被默默的发泄着。不觉间太阳升到了头顶,身后已经堆起大把大把的青草,李四直起腰擦了把汗对张三招呼一声:

"好啦!先吃了饭再割吧!"

"...嗯.."张三丢下镰刀走过来,两人坐在一处吃着早就冷掉了的午饭,饥肠咕噜却食不知味,两人不及细嚼就快快把饭盒里的食物全解决了。

李四把饭盒丢到一边去,身体往后一仰躺了在地上,张三也习惯地枕着他的手臂躺下。

面前是茫茫的江水,张三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自言自语地说:

"李四,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一起去过的海边?你说从这里一直漂流下去会不会回到那里去?"

"嗯~应该可以吧~不过要把船划回来就惨咯!至少要两天呢!"李四半闭着眼睛答,把嘴里的草梗咬得一翘一翘的。

"那我们就不要回来咯!一直漂出去,呵呵,我就不信没有靠岸的时候。"张三半幻半真地笑着说,李四一下紧张起来,自从参军的事情后他就一直担心着张三,虽然知道他是在说笑,就是免不了要心慌一阵,怕张三会做些什么惊人的举动来。

"能出去多好,回不了头我也要走...."张三的声音越来越低,李四凑过头去一看,原来是睡着了。他无奈地笑一下,轻轻拢起手让他向自己再靠近一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偷得这宁静的一刻,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吧,以后一个人想起来的时候也可以做个凭证。李四这样想着,另一只手忍不住抚上了张三的脸,年轻,疲惫,困惑,揪心,过不了多久,我就看不到这张脸了...心中一阵难过,他把唇也凑了上去,轻轻吻着熟悉的眉眼。

下午的时候张三察觉到一丝的异样,抬头望望天空,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层层的乌云挡住了,冷风呼呼吹过树叶的声音越来越大,

"好像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快点走吧!"他对李四说。

"好!"李四答应一声,两人连忙把草捆起来挑到船上去,只搬到一半雨就下来了。

李四连忙拉着张三跑到大树下,脱下外套撑在两人的头上,却是一点作用都没有,凶猛的雨水很快就淋透了两人的身体,刺骨的寒冷。寒风呼啸,乌云也没有一点散去的迹象,反而越积越厚,天色忽然就全黑了。

"怎么办?我们快点走吧!不然冷死了!"张三颤唞着对李四说。

"不行,现在浪很大,我们再等一下吧!"李四紧紧搂住张三,语气是掩不住的焦急和无奈。

"唉~唯有这样了!"而且现在伸手不见五指,贸然划船出去简直是不想活了。

雨止风歇,乌云也消失得不见一丝痕迹,天空蓝得像块宝石,江上风平浪静,刚才的风雨好像根本没发生过一样,两人站在岸边的石头上望着江水,月亮已经升到半天了,忽远忽近地荡漾在江水里,清冷而不可捉摸。

"..."李四刚想开口,张三说话了:

"呵呵,李四,如果我现在跳下去,你猜能不能淹死?" 夜月之下是一张恍惚的绝望的笑脸。

"胡说什么!快点回去吧!很晚了!"李四恶声恶气地说,刻意忽略张三的话。

"呵呵,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啊?"张三还是笑着问道。

"不玩啦!快走啦!"李四一手拉过张三就往船上走。

"呵呵,李四,不如我们一起跳下去吧!死了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张三的声音的语气好像在说着情话一般的温柔,李四早就慌得心寒了,听到这一句终于忍不住狠力把张三推倒在地上,自己也扑了下来,双手狠狠掐住张三的头大声的吼:"笨蛋!不准你乱说!!!"

"我哪有乱说??"张三也突然爆发了:"这种日子过来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死了舒服!"

"我不准你这样说!!"李四急得不知要怎么办才好,只好用力捧起张三的脸吻了下去,嘴唇被挣扎的张三咬得鲜血直流,血腥的味

道传到味觉里,两人都呆了一下,也清醒了起来。

"你以后都不许跟我说死!我不死你也不准死!听到没有?"李四把张三拉起来拥在怀里,地上的泥泞粘得张三一身都是,李四后悔得心疼。

"笨蛋!刚才跟你开玩笑呢!居然粗鲁成这个死样子,真难看!"张三笑着挣脱出来。

"呵呵,那就快回去啦!都冷死了!"李四的精神也放松了一点,连忙拉起张三回到船上。

当然,两个人都知道刚才的一幕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刚才再犹豫一点点,我就要跟着他跳下去了,李四想。

假如刚才他说肯和我一起死,我就真的跳下去了,张三想。

.........

第二天,理所当然地,两人都病倒了,感冒发烧咳嗽,累坏了照顾他们的母亲。过了一天,两人恢复了一点,可以下床了,张三的母亲再三叮嘱了他们一番后就去了工作。冬晴的早上,太阳和暖地照下来,张三李四背靠背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周围一片寂静--大家都工作去了。

"喂,你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走了吧?"张三问道。

"嗯,是啊。"

"多久才能回来一次?"

"我也不知道喔~总之一有机会我就回来!"李四拉过张三的手握住。

"哼~我才不希罕呢!"张三呵呵笑着说。

"呵呵,是吗?"李四也懒得去计较,顿了一下突然又说:③③

"呵呵,我记起来了!高中的时候学过一首歌呢!我教你唱!"

"不要!我不想受罪!"张三连忙抗议道,可是李四已经轻声唱起来了--

"长亭外,古道边,荒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霄别梦寒。"

浓重的鼻音加上沙哑的声音,歌声实在可怕,张三难受得眼泪都出来了。

"呵呵,我看你如果去打仗的时候唱个歌就行了,大家都被你冷死了,哈哈哈!"张三大笑着擦去脸上的眼泪。

"哼!没良心!"李四有点不好意思地推张三一把,道:"唱给你听是让你记住我!没有人像我这么好心情唱歌给你听了!"

"呵呵,怎么敢不记得啊!没有人比你唱得更难听了!"张三转过身来大胆地在李四嘴上亲了一下。

轻轻松松就定了个承诺,多天以来的焦虑也总算交代了一点,虽然还是满腹的离愁别绪。

一个星期后,热闹非凡的村口,鼓乐喧天,张三目送着那辆带走了李四的军车消失在转弯处,再低头,手中握着的是李四从衣襟上摘下来塞给他的大红花。

"呵呵,这个笨蛋!" 他轻轻的笑了起来。

23

就是身边少了个李四,生活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张三依然是每日早出晚归的工作,闲来翻出李四和韩峻留给他的的书来读读,日子也就那么平平稳稳的过了。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每过二十天他会收到一封盖了五星的信,发信人地址是山西太原某驻地,满满的五页信纸,把自己近来的生活巨细无遗的报告一遍,张三每次读信都忍不住要笑这个牛脾气的李四,居然连续半年都写这种流水帐。

读完信后张三会拿出自己已经写了十天的信来,把对李四的信的感想加在后面,封好信封寄出去,然后又开始一边数日子一边写下一封信了,采用的居然也是李四那种流水帐的格式,连张三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堕落了,居然要学笨蛋的叙事方法,不过嘛,不写详细一点又怕他担心,所以也省去了自责。

时值七月,难得的礼拜天,张三一边摇着扇子一边读信,这回李四寄来了一张照片,里面那个一本正经又傻里傻气的家伙让张三想起了很多年前在韩峻家里看的韩峻小时候穿着军装的照片。正觉得好笑的时候韩峻竟真的出现了。

"呵呵,李四又来信啦?"韩峻笑着走过来抢过张三手中的信,张三倒也不跟他计较,李四早就告诉过他部队里为安全计有时候会拆阅士兵的信件,为此两人的信除了闲话生活外是一点点"杂质"都没有,在信末甚至还要写一句"勿念!",从头到尾光明正大得不得了,因此韩峻也不是第一次看李四写给张三的信。

韩峻看完信又嘲笑了李四的丑照一阵,然后说起了他的来意--糖厂里的一个负责文书的职员几天前离职了,他的职位至今悬空着,而韩峻刚好调到人事科工作,当然是马上大力举荐了他的好朋友张三了。到国营机构工作,工资和福利稳定不在话下,连食宿都是厂里负责,工作范围也就是坐在办公室里帮领导写发言稿和整理厂内的相关文件罢了,这种铁饭碗谁不想要,张三根本就没想过拒绝。

花了好几天办好一切麻烦的手续后,张三迈出了新鲜人生第一步--成了糖厂的职工--临时的,据说要转成正式职工的话必须等三个月后参加一个什么考试,对于张三来说即使是临时工也比在村子里割草好一百倍,当然也不会介意了,唯一让他觉得为难的是厂里要求他搬到职工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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