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被燕临溪砸得往侧面一斜，竟然倒在了坟前，给土包磕了个大礼，一时间就冷静了下来。他左手压右手，双手合抱手心向内，双手高举与额头相齐，向燕临溪拜道：“吾乃岸堤县长，深知律法难改，多谢小友方才，敲醒吾，差点走上歧途，走火入魔。”

燕临溪急的直抓头发，这老头怎么听不懂人话，他耐着性子对着老人说道：“我是说，名正言顺，让罪人吃到应有的惩罚。”

老人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他深知百姓只是蝼蚁，反抗没有任何意义，他对燕临溪拱了下手说道：“吾虽为县长，却亦无权更改律法，此事便让其随风而去罢，只是愧对于吾儿。”

燕临溪第一次遇到如此油盐不进之人，正准备再给老头几棍子帮他清醒一下。白及就将他的竹棍别回他身后，这老头可不太经打，三殿下周围只有习武者，他可不知道常人的脆弱。

白及掏出一块玄鸟令牌，上面写着‘巡察令’，他对老人说道：“此非家事，乃国事。律法若落后国情，自当更改。”

老人又准备行揖拜礼，请求他们不要管这件事，但白及阻止了他。老人表示衙门中有完整的文书，已经下达了判决书，很难翻案了。白及拍了拍老人的肩安慰他，故意拍打了燕临溪刚刚敲打的那一块，老人疼的一龇牙，说道：“全听御史调遣。”

白及让老人先回家，明天衙门见。燕临溪看老人走了，抓着白及的马尾就往自己这边扯，边扯边问道：“你居然偷偷做了个御史牌子，这是掉脑袋的主意，你这充满杂草的脑子，想不出其他主意了吗？”

燕临溪十分震惊，已经想好怎么帮他掩饰这件事，让这事成真，就不算欺君。他知道杀死白叔的妻儿的行凶者，也逃过了前朝律法。所以当白叔在回忆中刻舟求剑之时，他愿意去帮他走出来。

白及轻轻拍着燕临溪的手，示意他松开，他说道：“燕皇给的，殿下松手啊，要秃了。”

说着，他把手里牌子递到殿下眼前，特意翻了面，小声说道：“燕皇给殿下的！一个皇子怎么可以偷偷出京，到时候那些闲着没事干的大臣，能把殿下从寝宫参到护城河。”

燕临溪见状更生气了，他直接扯掉白及的好几根头发，白及用了内力才把自己的头发从殿下手中救出。燕临溪抄起自己的拳头捶着白及的胸口，他说道：“你跟父皇串通好了，我还在为自己可以成功离家出走感到骄傲。你这不是耍我吗？你到底是哪边的？”

他刚刚连买通谁，怎么忽悠父皇，万一不成功，怎么劫狱都想好了，结果告诉他只有他被瞒着。

白及轻轻拍了拍殿下的肩膀，说道：“别生气，别生气，主要是我前几天踩点被抓了，为了计划顺利进行，才不得不跟燕皇同舟共济。”他故意被抓的，好给殿下兜住出去玩的后果。

燕临溪转过身去，就是不看白及，他在闹脾气，他说道：“你会不会用成语啊，什么叫同舟共济，你们的共同困难是什么？是我吗？你们那叫同流合污。还有，为什么一个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会被抓到！你脑子里面装了多少杂草。”

白及无奈地解释道：“可是我是拳法登峰造极啊，轻功还不如殿下。”殿下为了偷跑，轻功是真的了得。

燕临溪痛苦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离开赤京，你一个‘告御状‘就给我送回去了，这牌子要是你的该多好。”这牌子后面要是写着‘白及’，自己就不用回去了。

白及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思考，他说道：“那我们明天不去衙门不就可以了。”

燕临溪更加痛苦了，他的表情都写满了悲伤，他说道：“那你不就是耍了一个刚刚痛失爱子的老人，算了，回去就回去吧，下次我一个人走。”看不到的事，他就不会管。看到了的事，他就没办法装瞎子了。

白及静静地站在燕临溪旁边，微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令牌上，稍作停顿后，他毫不犹豫地直接将令牌塞到殿下的怀中。随后，白及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缓缓说道：“殿下，这可真的是会让我掉脑袋的事情啊。”

燕临溪同样微笑着看向白及，他先是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接着又指向白及的脑子，语气轻松地开玩笑道：“掉了就当减重吧。”

然而，在这看似玩笑的话语背后，燕临溪的心中其实有着一丝生气。这种生气并非那种愤怒的怒火，而是如同孩子闹脾气一般，带着些许任性和倔强。此刻的他，暂时不太想理会白叔，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和小小的抗议。

燕临溪走在去岸堤县的路上，一路上骂声不绝于耳，整整一晚上都在数落着白及。月光洒在他的身上，也没有让他变得冷静，他第一次如此疑惑，以至于用愤怒去掩饰，他已然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生什么气。

或许是气白及与燕皇之间那令人费解的心照不宣，仿佛他们之间有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却将自己排除在外。又或许是气白及竟然擅自替他做出决定，完全不考虑他的感受和意愿。

也可能是在生气白及那令人堪忧的智商，简直与路边毫不起眼的野草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他也在为自己之前的沾沾自喜而生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幼稚。

总之，燕临溪就这么骂了白及一整晚，也不知道白及到底听懂了没有。

到了第二天，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带着些许羞涩，燕临溪便从岸堤县带着老头，白及，以及衙门的六项文书，坐上了马车，准备踏上返回赤京。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离家出走，竟然如此短暂，仅仅只有一晚上的时间。甚至是在父皇默许的情况下进行的，如此明目张胆，想想就觉得无比丢人。

这哪里还能称得上是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呢？简直让人不好意思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