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森的冷宫，凌楚楚躺着冷得发抖，整个人都蜷缩在一起，当她把自己的内力如素还给绿萝之时，她就感觉到自己好似好了什么东西，如同整个人被抽去了一部分东西。

但她还是感觉到体内有两股极不平衡的气息在抗衡着，她猜测着两股力量是来自融蔼与凌楚严。当初他们压制她体内乱窜的内力之时，反被她夺噬。想必这一次是由于她无法驾驭这些陌生的气息，方才未能让它们进入绿萝体内。

如此倒也好。

她环抱着自己，眼下只能等，等着哪个好心的家伙来冷宫见她，帮她理顺体内的气息。

“冷，好冷！”颤抖的双唇吐出一句话，但轻微的声音，并没有什么人听见。她只有在迷迷糊糊中寻求着自我慰藉，不断地在心中告诉自己，她很好，她真得很好……

第二日，等着偷偷溜进来的陆与言发现，她整个身子蜷缩如同一只烤熟的虾。

“楚楚？”他走近唤了声，“你……没死吧？”

凌楚楚掀了掀眼皮，无力道：“你要是再不来，没准我就要死了。”

陆与言见她还能开玩笑，心下略微宽松些：“那你这是……”

“帮我！”凌楚楚求助道，“替我把体内的气息压制住，让他们平稳些，不然我真要死了。”

陆与言指了指自己：“我？”

凌楚楚微蹙下眉头：“这里只有你，你要是再见死不救，我怕自己要死不瞑目了。”

她若真死，定是死不瞑目，因为她还有好些事没有完成。至于所谓的报仇……她冷笑一声。

听得她说得那般严重，陆与言也不再多说，赶紧地扶起她的身子。

在他的帮助下，凌楚楚觉得自己的身子终于恢复到了正常的温度，这般感觉，格外的惬意，而且她暗自觉察了下，那两股气息皆为内力，只碍于体质的原因，故而才存在些许排斥，而现在有他的帮忙，这两股气息渐渐可以为她所用。

“可是好些？”

“很好，很好……”凌楚楚满意地笑笑，一切指日可待。

嘴角渗出的阴笑，让陆与言毛骨悚然，她这是什么个情况。

忽而，他听到一声如雷灌耳的声音：“陆与言，你们有想过当皇帝吗？”

他浑身一滞，良久在她的笑声中才回过神。

“楚楚，你疯了！”

凌楚楚没有反驳他的话，再度道：“没有吗？真的没有吗？”

“楚楚，你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也罢了，外边可千万不要说啊！”陆与言急急道，“若是让皇上听着去了，咱们都要去阎王殿报到了。”

凌楚楚眉毛一挑：“是吗？”随即容颜异常严肃，“陆与言，从今后，你们谁都不许来找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为……”陆与言正想问，却还是闭上了嘴巴，他们担心她，但她不需要他们的担心，反倒是最后还碍了她的眼，不见那便不见，但她也阻止不了他们暗中注意她的动静，“那我先走了，这些是我哥让我交给你，他说你也许需要用到。”

顺着他所指方向，凌楚楚望见一大包包裹。

他瞧见她眉眼间的疑惑：“是嫂子研制的药。”

“哦！”凌楚楚轻轻地应了声，来到桌前，将包袱打开，这才发现里头全是各色毒药，嘴角间的笑容再度荡漾开来。

“我走了。你保重。”

“再见！”

她都不曾想到的事儿，陆与意皆想到了，不愧是智勇双全的人，她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放进了底下的一个小坑中。

“浅烟，今日后宫可是有什么趣事发生？”

“回娘娘，据闻凌贵妃中毒了，全身皆是青色，碰一下就疼，御医无从下手。”浅烟如实道，但说于此处之时，她抬眼瞧了下凌楚楚，“娘娘，外边的人说是你……”

凌楚楚嘴角一歪，毫不隐瞒：“的确是我！”凌千霜于她做了这么多事儿，她也是该慢慢的开始反击，不然真当她是只病猫，让她们拿捏自如。

而且，从今后她也不怕他们会对她身边的谁不利，因为这世上没有没有人能够牵绊她了。

当初口口声声念着想要替娘亲报仇……嘴角溢出的笑容冷笑与苦笑参半。

这事他们之间的仇怨，她不会再去参与，她唯一做的是将这些不断地在暗中利用她推进局发展的人一一毁去。

“娘娘，你……”浅烟没想到会是如此，略带惊讶，“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你又要有麻烦了。”

她的麻烦还少吗？再多一个又何妨？

她可不相信，她本本分分的呆在冷宫，就会安然无恙，不论是他，还是凌文强，还是她的亲身母亲，怕都是会对她做些事儿。

就在这时候，远远听见林公公尖锐的嗓音：“皇上驾到！”

说曹操曹操到。

凌楚楚整理下身上的衣裳，优雅地向着外边走去，这一走动，她也发现自己居住的冷宫究竟是有多么的残旧破败。

朱红色大门剥落了墨漆，风吹门框，不时地发出吱呀声，这些天一直都忙着事儿，都不曾去注意，这么一看，终于发现这冷宫是有多么阴森，也难怪没有什么人再愿意来找茬了。

“臣妾参见皇上！”她端庄优雅地向他福身行礼。

端烨修瞧着她的样子，轻蹙了下眉头：“听说陆夫人活了。”

凌楚楚浅然一笑：“是呢，该死的人都没有死去，不该死的人又怎可以死去呢？你说是不是？吾尊贵的皇上？”

听闻，端烨修微愣了下，深邃的双眸紧盯着她，不知她这般又是打算搞什么把戏：“楚儿，别乱玩！”

“玩？乱玩？”凌楚楚笑着反问道，“臣妾玩什么了？臣妾也不过是将一个死人变成活人而已，这算不得什么。毕竟我不是把一个活人变成死人，是不？”

他锁着眉头望着她，良久，才语：“楚儿，霜儿的事，可是你为之？”

凌楚楚眨了眨眼睛，笑问：“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无论是与否，他都会怀疑她，不是吗？

“楚儿，朕都说了，一切等着过些时间再说，那时候任由你为之。”端烨修语气略微变得低沉，深邃的双眸闪了闪，似乎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凌楚楚凝视着他的脸：“皇上，在你眼中，臣妾是什么？不外乎，一颗棋子，一颗以为自己很聪明，却依旧被人玩得团团转的棋子，是不？”

她平静的质问，得不到他的回应。她心底立刻有了答案：“皇上，臣妾不知道你口中的过些时间是多久，但是臣妾知道的是，若是再这么等下去，死得定然是自己，是臣妾任由人为之，而不是如你口中所说的任由我为之。”

端烨修蹙着眉头，回视着她凛然的目光。许久，缓缓而道：“楚儿，为什么不相信朕？”

话音刚落，凌楚楚“咯咯”地笑了起来，但那笑却比哭还要难堪，她向着他走进一步，冷然地反问道：“不相信你，为什么要相信你，你可是做过让我相信你的事？你又可是相信过我？从来没有，不是吗？”

“第一次与你相见是个意外，伤了暮秋；你将我记住了，谢谢！再次相见，你认出我，所以不断地逼我回忆，问我可是见过你，因为你想要确认我是不是凌文强的人；此后，即便我不断的表明我不是凌文强的人，你依旧还是没有相信我。因为比起江湖上的人，你还是愿意选择相信凌文强，不是吗？我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在江湖上长大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出现在你的身边，你又怎会相信，所以我不怪你。至于后来太多的事儿，你可是有相信过我？不过我很高兴，那一次你不远万里丢下那么多纷杂的事儿来北冥山找我。谢谢。”

她的两声谢谢，就如同隔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就该是夫妻，却如同不期而遇的陌生人一样，谢谢便是能赋予的最大回报。

“皇上，臣妾不知道你们究竟是在下一盘怎样伟大的棋局，但请你们真得可以高抬贵手，不要将很多不相关的人牵连进来。”凌楚楚不停地叙说着，心中挤压的不满全部涌了出来，“你们要拿我开刀，就来找我，何必将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送走，那样很残忍。不过，也无所谓了，以后我也会这么残忍。”

端烨修轻轻道了一句：“楚儿，我没有！”他没有想要去伤害她的人，无论是融蔼还是现在绿萝，他都不曾想要伤害过他们。

凌楚楚嘴角微扯：“好。那就当作你没有，但是你扪心自问，你是没有想过要伤害他们，想要用他们来牵制我呢，还是你没有机会？”

还不等端烨修回答，就听见外头有人来传话：“皇上，凌贵妃一直处于昏迷之中，但不时地喊着你，你看……”来人瞧见皇上身边还站着皇后，而她正一脸冷色地瞧着自己，不禁惶恐万分。

如今，宫中一直流传着说是那皇后乃妖女，心狠手辣，可以五指掐死一人，还能让人生不如死，甚至能让死人变成活人……

“你下去便是。朕知道了！”端烨修淡淡地打发了来人，侧过身子望着身后的人，“是你，对吗？”

“是！”

“你……”端烨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他万万没有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的承认，而且更让他不解的是，她此刻的神情就像是——她不过是给人吃了一个糖而已。

凌楚楚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皇上，臣妾怎么了？臣妾也不过是想要和人玩玩而已，只许人家玩臣妾，不许臣妾玩人家，那可真是不公平。”

听闻，端烨修冷峻的容颜陡然阴沉了下来：“你可是知道，你是在玩别人的命！”

凌楚楚眸色一暗，声音也跟着冷下来：“我的算是玩别人的命，那么她们呢，她们难道就不算是玩我的命，你是不是忘记与你一起的兄弟是怎么死在这些女人的诡计之中，是她们害死了融蔼，是她们想要夺走我的命，而融蔼为了救我，死在她们这些女人手中了。”

他没有听过她这般大声的质问他，一直来与他争辩吵架，即便是质问，她的声音都是平静柔和，而不会如此大声，那声音敲击着他的心脏，融蔼，融蔼，就算是不是落儿的亲弟弟，却也是曾经是姐弟，而他们是兄弟相称，他知道融蔼是死于谁的手中。但碍于眼下的情形，他什么都不曾做，只是不时的打听他是不是真得死了。而现在为她这般喝斥，他瞬间觉得就算是融蔼活着，自己好像都无脸可面对他。

“没话说了？”凌楚楚冷笑道，“我真替哥哥感到悲哀。你要得不过是这高高的位置，仅次而已。其余的，你其实都不在乎。”

“不，不是的。”端烨修第一次想要辩解，他不想让她误会太多，他有在乎的，他在乎的东西很多，就因为如此，他才要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有了那权利，他便是可以保护自己在乎的东西。

“那你倒是说说啊，你在乎了什么？”凌楚楚逼问道，“你在乎的是谁还在打你的注意，你在乎的是霜儿会不会被我欺负，你在乎的是后宫中的女子会不会被我压榨，你在乎的是后宫那些女子背后的势力，那些东西能够帮助你。而我，现在不过是一颗快要没用的棋子，等着那方人和凌文强相斗时，你将我拿出来秀一秀，便是可以了。不是吗！”

她一直来都是那么聪明，总是会将局面看得一清二楚，所以才会困在悲哀之中，若是可以傻一点，就好了，不用想到这么多事。

端烨修长手一揽，将她搂在怀中，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手轻轻的抚着她的发丝，她说得都不错，但是他也还是在乎她的。

“楚儿，乖一点，好吗？”他喜欢乖乖的她。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到他温柔的声音，眼泪滑落。

他要得只是乖一点的她，可他难道不知道她的乖才是伪装，他喜欢的不是她，喜欢的不过是她伪装的那个人，向来他喜欢的都是温柔体贴柔顺的女子，而事实上，她并不是。

在这么多纷乱的时候，她还怎么可能是一个乖乖女呢？

“端烨修，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她抽泣地说着，她甚至已然预料到他们越走越远的情形，“你真得在乎我吗？若是我做错了事，你真得能够因为在乎而保住我吗？”

“楚儿，我知道你不会，你是会在深思之后，才会做事。”

凌楚楚心中不断地苦笑，悲伤不停地在胸口荡漾着，他不愿意给她最直接的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做，也许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她，但凡她踩到了他的底线。

“皇上，你快些去瞧凌贵妃，这冷宫，你不适合呆太久。”她挣扎着从他怀中脱开，“而且臣妾也不想因为再度惹上太多的麻烦。”

端烨修凝望了她一阵，抬手擦拭去她眼角的泪：“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