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府，在漫天大雪的覆盖下，一片沉寂。

如此，甚好。

凌楚楚张望了下四周，直接从屋顶跳落下来稳稳地落在地上，然后回过头对着还站在屋顶上的人道：“你就找个可以躲雪的地方继续呆着吧。”

“是！”

他不懂违抗的回应，让凌楚楚淡淡地笑了几声，没想到这端烨修手下还有这么有趣的人，随即又沉下眸子，清透的眸子染上雾霭，她推开屋门，缓步地走回屋子里，掀开珠帘，不曾注意到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她缓缓地褪去自己的外套，疲惫地躺倒在床上，休息一晚上，就能够将半年的事情记起，真得可以吗？

五姨娘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着，她只要好好的呆在魏王府就好，离景宫解散了，半年的记忆是她所封印，无论生与死，她都会在。

她是怎样的一个身份，才会对自己如此？

凌楚楚想不通，猜不透，她转过身子，望了眼窗上系着的红丝带，难怪当它出现在这儿的时候，没了人前来找她，原来那些人都离开了，所有的人都离开了，包括姑姑，眼下只有五姨娘了。

她下床，走到窗前，将那根红色的丝带解了下来，最后在自己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当作她曾经在离景宫生活过的一种纪念，她抬起手抚摸着丝带，柔滑的触感，那么的贴心，姑姑，五姨娘……你们究竟是谁？

她消散的记忆，是不是因为被人用金针封印了？她探手摸向后脑勺，那个疼痛的地方，她摸不出其他的异物，就算是她用内力去寻找它，也没有察觉到，也许就只有那一根，她的过去，只不过她不想回忆起来而已。

她放下手，低垂着头，看着窗沿积起的厚雪，能够淹没她一根手指了，她伸手将窗户关上，寒风瞬间消失不见，随风飞扬的帘幔也渐渐地垂了下来。

她幽幽地转过身子，猛地看到桌前坐着一个人，大吃一惊，冷声道：“谁！”

“楚儿，好雅兴！”端烨修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

凌楚楚微蹙下眉头，没想到他这么早就来了，可真够积极，想来是还没有入睡，就被外头的人给唤醒了，这王爷也真可怜，这大过年的还要在这冷飕飕的屋子里等着她这么一个不乖的侍妾。

她微笑着回道：“彼此彼此。”他不也一样的好雅兴吗？在漆黑的屋子里静坐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的等着她。

“去干什么了？”端烨修阴沉的眸子定格在她的手上，声音虽是冷淡，却也听不出喜怒。

凌楚楚淡漠地开口：“这，我应该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吧？况乎，王爷你不是让人看着我吗？你可以去问他们，我去干嘛了！”说话间，她走到蜡烛前，用火折子将它点燃，幽暗的屋子立刻亮了起来，也仿佛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

端烨修慢悠悠地开口道：“你把他甩下了！本王可真不曾想到楚儿有那么好的功夫。”

“呵呵，那还不是王爷你的功劳！”清透的眸子里含着淡淡的冷意，“若不是王爷你的那一掌，怎会让楚楚武功进展的那么快呢！”

端烨修神色一冷，沉着声音道：“你的意思……”

屋子里的温度有点低，褪去外衫的凌楚楚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她快步爬回到床上，拎起被子盖着自己的身体，目光却还是与他紧紧对峙着。

“我的意思就是王爷你挖掘了我潜在的功力！”她满脸笑意地说着，但若细看，便能发现她清亮的眸子里含着一丝忧郁，曾经不曾有的，“王爷，你说我们曾在凌府见过面，是吗？仅此一次吗？”

鹰眸眯起，射出充满冷意的光芒，不带有一点温度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没有！”凌楚楚果断地吐出两个字。

“你刚才去干什么了？”端烨修再度提起，只是这一次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平静，也没有那么柔和。

凌楚楚环抱着被子，望着自己手上的红丝带，明日，明日江湖之人都会知道离景宫一夜之间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那些貌美如画的女子也应该开始过起平静的日子了，她幽幽地说道，声音格外的淡，格外的轻，好似一阵若有若无的风飘过：“明日，明日你就会知道了。”因为，她睡上一些时候，醒来的时候就会记起很多事情，有些事应该还与她，与他有关。

此刻，她整个人被一层淡淡的忧伤环绕着，这是端烨修不曾见过的，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那么没有朝气的模样，那淡若游丝的声音，更是让他觉得眼前这个人会不会在他眨眼的时候，突然消失不见。

“好，但愿明天本王能够听到有意义的话。”端烨修冷冷地开口说道，“不要让本王失望。”

“不会，一定不会！”凌楚楚低低地回道，目光还是停留在红丝带上，她用手指轻轻地绕弄着，离景宫散了，那么，绿萝呢，她去哪儿了？她的绿萝去了哪儿？

与这样的她说话，端烨修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股难受，敢与他顶嘴的女人变成现得那么安静，就是想吵架都吵不起来，他当真是有所不适应。

他收回目光，瞥了眼书桌，却意外的发现摊在桌子上的一副画，画中的人，他当然熟悉，画得那么惟妙惟肖，就连他隐藏的笑意都画了出来……

阴沉的眸子里闪出一道光芒，只是很快就被疑惑掩盖，这幅画上的情形，曾经就在他身上发生过，那么真实，那日他去迎接她的回来，他就站在山头上，眺望着远方，眺望着他们以后的未来……只是，凌楚楚怎么知道的？他并不记得当时他的周围有人的存在。

“这幅画……是你画的？”他想要的并不是这个，只是开口却成了如此。

凌楚楚听到他的声音，偏过头，看了一眼，那是她脑中残留的一副画面，她用笔将它画下来，只是让她也惊讶的是，脑海中的人竟然会是端烨修，这让她怎么想都想不通。

“是。”她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我想我曾经见过你。”

端烨修知道他们见过面，但是他曾以为他们第一次见面应该是在凌府，而这幅画上的情形远远久远于他们在凌府见面的时候，而且他真得不曾记得在那个山头上见过她。

“你去过那个地方？”明知道她记得不很久以前的事，他还是想要问一问，因为万一有遗漏的记忆不曾被尘封，那么他或许能够多知道点事情。

凌楚楚摇摇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无意间想起如此一副画面而已，她曾用力地想要根据这残留的画面去记起一段事情，却发现心有余而力不足。

“王爷，你想要什么？”她忽然抬起头，明亮的眸子里带着一股执着。

今夜的她，行为太过诡异，让他不由得警惕起来，冷冷地说道：“凌楚楚，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

凌楚楚固执地问道：“王爷，你想要什么？”

端烨修睨着眸子俯视着床上仰着头看着他的女人，他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欲从她的身体内突破，而这一种东西怕是会让人眼馋，也会引来人的注意，他必须将它压下去，阴冷的发寒的声音从他厚实的唇中溢出：“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本王可那么多的闲工夫来帮你。”

“王爷，你想要什么？”凌楚楚依旧还是这样的一句问话，“江山，还是美人？”

端烨修心一惊，他可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女人与他谈这样的事情，纵使是月素，也都是极其委婉的方法与他说：“你究竟想要说什么？”他知道她肯定还有什么话要说，而这些话只是引他而已。

忽然，凌楚楚嘴角沁出一抹笑容，与那春日里的花朵可争艳。

“王爷，你都想要，是吗？”她的笑容中好似还带着算计与诡异，“王爷，皇上不会把皇位传给你，你需要抢！”

她如此不知所谓的话，着实让端烨修对她刮目相看，同时心中更好奇她今夜出去究竟干了什么，发生了什么，让她变得好似换了一个人。

“凌楚楚，你可知道你说的话，会被株连九族！”端烨修冷冷地说道。

凌楚楚好似不以为然，继续说道：“王爷，你一定想，一定想要那个位置，是不是？我帮你，我来帮你把那个位置拿下来。只要你保我一世平安，无论我做过什么，我会做什么，你都忍得住。”

她这一句大言不惭的话，是他这辈子听过最大的一个笑话，同时也是最吃惊的一句话，他冷笑着说道：“你以为你有什么能力，能够帮我，就算是没有你，本王照样可以。”

凌楚楚到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没有我，你的确可以，但是有我的存在，你一定事半功倍。”

“好。那你来说说你有什么能力，能够让本王事半功倍，若是你真说服了本王，无论你做过什么，会做什么，本王都饶你不死。”端烨修冷眼睨望，他倒不相信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子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搅得一池水混乱。

凌楚楚仰起头，看了眼他满是不信的双眸，随后又低下头，缓缓地说道：“王爷，楚楚有其他女人没有的能力，武艺，演技，善毒，还能……勾引男人！”说到这儿的时候，她向他抛去一个媚眼，就连最后的话都媚如丝。

端烨修被她的话惊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然而所有成大事者的男人背后定有女人愿意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而她……集许许多多女人的优点于一生，那么……

“你想怎么做？”他冷冷说道，“不要告诉本王，你会去勾引皇上！”

凌楚楚微笑着摇头：“不，王爷，他不适合。”

端烨修脑中立刻知道她说得是谁：“不行！”他冷冷地拒绝道，他绝不做一个需要女人来帮忙才能夺得江山的帝王。

“王爷，你会需要用到我的。”凌楚楚肯定地说道，那执着的态度更似飞蛾扑火，好似在抓住什么东西，“若是到了那时，王爷，楚楚还会多一个要求的。”

“你……”端烨修满眼怒意地盯着她，这个女人才一夜功夫就变得更加陌生了，“你在做些什么打算！”

“王爷，明日，明日你就会知道的！”凌楚楚的声音又柔和了下来，她不过是给自己多一条活路而已，活着总比什么都要好，她们都要她好好活着，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

听着她不停的重复着明日，他忽然很期盼天快点亮，这天亮之后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竟然让她变得如此之快。

“但愿天亮之后，你真得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

凌楚楚点点头，水嫩的嘴唇一张一合：“会的，一定会的。”她会好好的，好好的呆在他的身边，只要他不会伤害到她。

端烨修沉着脸望着她，心中再多的疑惑也只有强压着，若是现在逼问她，她给的答案也只有一个——明日！“白天好生在府里呆着，本王可不希望回来之后，你就消失在这王府里！”

“好！”她极其听话地应了一声。

他知道他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他卷起桌上的画，冷漠地说道：“这画本王带走了，就当作是你赠送于本王的新年礼物。”言毕，他便朝着屋外走去，衣袂划起的蓝色弧度很是亮眼。

“那么我的呢？”凌楚楚喃喃而语，“楚楚的新年礼物呢？”

端烨修身子一顿，却也没有回过头，只道：“等我回来，听到明日的消息再决定你的礼物。”

“哦！”她低声应道，声音拖得极其的冗长。

珠帘晃动，他人出了内室，凌楚楚忽而又开了口：“王爷，之前你不断地提醒我，我们曾经遇见过，是因为她的事吗？”

清脆动听的珠子撞击声，将她低低的声音掩盖。

屋子里，烛光还在闪烁跳动着。

她这样走，合适吗？凌楚楚紧紧地抱住自己，眼泪在不禁意间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