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香炉上烟雾袅袅，飘散的香味溢满整个屋子。

年迈的皇帝高高地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老态龙钟的模样，不得不让凌楚楚感慨时间地飞逝，在第一次皇上之时，似乎并没有这般苍老，而现在看他的手，几乎就是皮包骨头，而且不时地传来咳嗽声。

凌楚楚不语，安静地伫立在书房中央，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才听的上方传来苍老的声音：“楚楚。”

“皇上，可是有何事要与楚楚说？”凌楚楚直起头，清淡的目光投在高高在上的人身上。

皇帝咳了一声，嘴唇上留着的血迹可以看出他的身体几乎是破败不堪，捏在左手上的帕子也有鲜血渗透出来。

“对于过去的事，朕想与你说声对不起。”说话间，他又是咳嗽了起来，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只是人之将死，这心也开始变了，以前狠得下心，而现在……唉。

凌楚楚轻抿了下嘴唇，淡淡地说道：“皇上，楚楚不明白你为何要说对不起。”

皇帝轻轻摆摆手：“朕知道你这丫头是个记仇的，有些事因为不清楚，所以不在乎。当年的事，朕也有错，若不是朕放出那所谓宝藏的消息，就不会引来这些年的事。”

凌楚楚蹙了下眉头：“皇上，你的意思？”

“就如朕所说，那宝藏也不过是朕放出的一句空话而已。圣灵族的确有好东西的存在，但并非是能够取得天下的宝藏，两者并无多大的关系。”皇帝幽幽地说道，“可偏生有那么多的人……唉！”

“皇上，你为何与楚楚说这些，而且那些人做了这般事，你该是有能力制止，为何一直来都没有？”凌楚楚仰着头质问着上头苍老的人儿。

皇帝又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是想过制止，只没想到参与在其中的人这般盘根错杂，为了这江山，朕不得不将错就错。而现下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不要中了他人的计。记住，没有宝藏，这世上的宝藏并非是真正的财富，真正的财富都在这儿！”他指了指身后一摞摞的书籍。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些话从来不假。

凌楚楚很是不解地望着他，这些东西她还是清楚的很，只是皇上这般与她说，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凌楚楚镇定自若地说道：“皇上，楚楚自是知道这些。只是，楚楚以为皇上想要说的并非是这些。”仿佛坐在她面前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子而已，并非是一个主宰着生死大权的人。

皇帝笑了一声，浑厚的笑声在这御书房内响起，听起来有些雄伟：“楚楚，朕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了。只是希望你能看清眼前的局势，找到可以真正依附的人。不然，当年的事怕是会停止不了。至于选择谁，朕以为你心中应该有个底。”

凌楚楚思量了下，笑问：“皇上，你也这么认为吗？那为何还要立太子？”

精明的双眸微微一眯，随即道：“为什么？因为朕的儿子中只有平野能够做他的对手，一个人若是没有对手，太过胜利的得到这些东西，怕是会不懂得珍惜。江山，并不是纯粹的江山，而是千千万万的子民，若是不懂得珍惜，这些子民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凌楚楚身子一滞，她万万没有想到皇上早就布好了局，但是万一……

“万一他不敌太子呢？”

敏锐的双眸向她投来犀利的视线：“太子，其实也不差，差的不过是残忍一点。但若是身为帝王，这并不是过错。”

“嗯。”凌楚楚应声，“皇上所言极是。只是，无论是他们哪一位，都不会那么顺利。”

皇帝赏识地点点头：“是的。还有其他的绊脚石。这些都要他们自己慢慢去处理，朕无能为力了。但是，朕唯一能做的就是……”说话间，枯干苍老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中扯出一块黄色的锦帕，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黑色的字。

只见他将它摊平，拿起玉玺在上头印了印章。

“楚楚丫头，把这个拿上。它能保住朕的江山守护者。”他抬手招呼着凌楚楚走过去。

凌楚楚虽不情愿，却也没有拒绝一个老人的要求，她细看了下上头的字，震惊不小，这对于一个帝王来说，该是有多么宽大的胸怀才能信任一个功高的一个家族。

“皇上，这……”

皇帝吃力地点点头，这才说了这么一会话，就疲惫不堪，真得是不中用了，但他还是要在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把事情一一交代清楚：“丫头，当年朕的一句话，导致现在还有很多人盯着你。烨修虽是不错的靠山，却未必能够保得聊你一生平安。这么久的相处，你也应该有所感觉。但是，当年的事陆府并没有参与，可当你的丫头嫁给陆府之后，他们就再也逃不开了，隐形中与你绑在一起。他日若是出事，只有你能够保得了这么大一家族，而他们也能够保你一生平安。而朕能为你们做的，就是这一道密旨。”

“哦！”凌楚楚淡淡地应了声，心中却是感慨万分，身为一国之主当真是不容易，需要惦记这么多东西，“但是万一下一继承人不同意呢？”

皇帝笑着摆摆手：“朕虽然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在很多事上，他们并不认同。但是他们还是认可我这个父亲的，朕的话还是会听。而且上头的玉玺不假。况且，朕的朝上并非都是庸臣。”

“哦！”凌楚楚再度应了声，既然他这么自信，她也就不再多怀疑，将桌上的锦帕叠起来，塞进了自己袖子之中。“皇上，那可还是有何事？”

皇帝摇摇头，淡然地声音从他干燥的嘴唇中溢出：“无事了，朕也累了，怕过不了多久，就要休息了。这江山再也看不了多久了。”

“皇上。你会长命百岁的。”凌楚楚说了一句吉祥的话语，即便这话来得有些假，但是皇帝还是乐呵呵的笑了。

“丫头，你真是会说讨喜的话。”

凌楚楚笑着说道：“楚楚说得是真话，皇上你一定会好的。”

“哈哈。”皇帝大笑了声，“你是逗朕开心呢。只是朕这位置做得时间也长了，下头的人要抱怨了。”

书房外，正在等候着召见的陆与意听到里头夸张的笑声，好奇地问道：“公公，皇上在召见谁，这么开心。”

“是个姑娘！”

忽而，皇帝好似又想起了什么，道：“丫头，你现在不能动凌文强。若是朕不在后，要等着一切都稳定才可。凌文强虽不是一个忠臣，却会爱才之人。他日若是出事，他在，或许还会帮你一把。”

清透的双眸注视着老态龙钟的皇帝，带着疑惑：“你怎么知道我要动他？”

皇帝又是一笑：“朕不是说了，你是个记仇的丫头。”也许是笑得太多，他重重地咳了起来。

凌楚楚赶紧地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皇上，你还是别笑了。”

咳嗽声持续了好久，方才停歇，皇帝喘着气道：“朕以前也有一个可爱的丫头，但是朕害死了她。”

“嗯。所以你才成全了北羌的诗英公主。”凌楚楚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一下一下轻轻地替他顺着气。

皇帝摆手道：“不用了，朕没事。人老了，不中用了。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尽量的未雨绸缪。唉，越来越多的时间都陷在了回忆中。”

“皇上……”听着他说这些话，凌楚楚从心底升起一股悲凉，高处不胜寒，长年一个人俯视着下头的众生，该是多么的寂寥，有话无处诉说。

“丫头，同情心不要太多。下去吧。朕还有些事要处理。”

“楚楚告辞！”凌楚楚行礼后，面对着他，缓缓地朝着门口退去，在书房外与陆与意打了个照面，两个人眼中都闪过诧异，最后彼此相视一笑，错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