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看他目前的样子，我还未彻底暴露。

柴鲲明显感到，对方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这里。

此时此刻，

听着大巴轰隆隆的响声，

柴鲲的脑子飞快运转。

首先，我不能再有任何轻率的举动。

可对方能在我几乎没有留下线索的情况下，精准推测出我的逃跑路线，

发现我，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更不能下车，那样只会立刻暴露身份。

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在荒郊野外停车呢？

柴鲲甚至猜，这个陌生男子既然能追踪到这里，

那前面，是否已有他布好的稽查人员等着我呢？

一刹那，

原本用于逃亡的大巴，

现在却变成了困住我的囚笼。

第一排那边，

秦宣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

他已从这段旅程中判断出，

由于山路曲折，这条省道沿途的岔路不多，

几乎没有通向海东市的，仅有的小路又耗时太久。

基本排除柴鲲中途下车的可能性后，秦宣开始逐一观察起周围的乘客。

一行行看去，

有趴着睡觉的男人，抱着孩子的妇女，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少年...各式各样的人物。

看来大多数人应该是前往海东市务工的。

他们身边一般提着小行李包，神色中既有期待也有迷茫。

这时，

秦宣的鼻尖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香气。

旁边的女孩正拿出一个小圆镜，对着镜子化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扫了一眼，

但在这一刻，

秦宣心头不由一颤。

镜子里似乎有让他不适的异常，

当他仔细一看，

只见，

镜中的小小倒影里，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

倒数第二排，靠近窗户的那个位子上，

有个陌生男子。

隐藏在金丝眼镜下的锐利眼神，让人一瞬间有种被透视的恐惧。

两道目光就这样在镜像中相遇，

像是触电一样，

秦宣不由自主地瞳孔微缩，表面却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心跳却不由得加速起来。

他是谁？

为什么要通过镜子这样隐蔽的方式来暗中观察我？

等等，

秦宣猛地想到，自己是根据柴鲲的思维模式模拟出逃亡路线才找到这里的。

那么，这个暗中观察我的人，

会不会就是柴鲲？

用这种方式观察别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他越想越认定对方就是柴鲲。

这种可能性在他反复的思索中愈发确定。

想到这儿，

他不由想起了那句经典的话：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再次回想那审视自己的目光，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刻，

车辆的轰鸣，黑白电影的声音，乘客的谈笑声，一切都在耳旁清晰回响。

秦宣甚至能感受到自己那略带紧张的心跳声。

他没想到，柴鲲很可能就在这不大的车厢里，

倒数第二排，距离自己不超过十米。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

秦宣迅速恢复了冷静。

他不敢回头，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不敢有丝毫动静。

我现在任何举动都会泄露信息给柴鲲。

同时，

在后排，

柴鲲也收回了目光，他清楚，

刚才那对视的一瞬间，

自己的身份几乎已被揭穿。

对方不仅是个难缠的角色，嗅觉还异常敏锐，

而且随时可能联系警局等单位，通报我的位置。

可以预见到，

前方的路上即将上演一场紧急拦截。

他必须在此之前，摆脱这个稽查的视野，转移到安全地带。

另一头，

秦宣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再次从眼角溜向旁边女孩手中的镜子。

当他再次看到那光滑的镜面，上面已没了审视的目光。

那戴金丝眼镜的男人，正悠闲地坐着。

他时而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的景致，时而又抬眼瞥向小电视上播放的黑白影片。

那双眸子里，没有半点锐利的光芒。

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平平常常的乘客，在漫长的旅途中静静地等待。

但现在，秦宣心里几乎有十足的把握。

这个人，正是柴鲲。

乍看之下，他脸上的皮肤没什么不妥。

但若细细端详，便能发现细微的化妆痕迹，不少毛孔显露出不自然的迹象。

再者，他的衣裳太过簇新，过分整洁。

反而让他在周围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有些特质深深刻在骨子里，再高明的伪装也难以遮掩殆尽。

此刻，

身旁的少女收起化妆镜，完成了妆扮。

秦宣也将视线收回，神色变得深沉起来。

他知道，现在只是发现了柴鲲。

对方孤身一人，自己同样独自行动。

更何况他出门并未携带武器。

要想抓住柴鲲，那个让蓝城市警局束手无策、从监狱逃脱的恐怖人物，

就连凶残如温池垄那样的罪犯，也被他悄无声息地制服。

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如野兽般危险的角色。

实施抓捕，必须等待最佳时机，万万不可轻举妄动，惊扰了对方。

忽然，

一道银白的闪电划破天际，光芒照亮车厢，每个人的面色都被映衬得异常苍白。

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轰隆而来。

后排的柴鲲与前排的秦宣几乎同时转头望向窗外，

只见乌云密布，似乎预示着暴雨将临。

第二部分

雷声过后，

巴士的金属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雨声。

雨势越来越急，一场倾盆大雨即将到来。

梅雨时节，蓝城的天气就是这样变化莫测。

望着远处的电闪雷鸣，秦宣棱角分明的眉头不禁紧锁。

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直升机无法出动执行任务，

意味着最快捷的追捕手段失效。

夜长梦多，时间拖得越久，情况就越可能生变。

他当机立断，自然而然地掏出手机。

手指迅速敲打着键盘，编写起短信。

不到一分钟，他已将发现柴鲲的推测，

当前估计的位置、巴士的速度等详细信息，直接发给了警局内的苟余茸。

秦宣坚信，警局收到信息后，

一定会立即行动。而他自己，则要稳住柴鲲，消除对方的戒心。

只要自己不动声色，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

念及于此，秦宣的身子放松下来，手搭在车窗边上，食指无意识地轻敲，犹如计时的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