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的一声巨响，小船撞到江中巨石，杨丁乙和那只怕水的白猫双双落入冰冷湍急的江水中！

杨丁乙一阵慌乱，一时半会怎么也解不开因为抵御夜风而扣得死死的军大衣扣子。

他现在只能抱着飘起来的备用竹蒿死命乱蹬！

眼看身上越来越重，

眼看就要越冲越远，

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竹竿将他拖了起来。

是一个早起的渔夫，他老早就盯着他这船了。

渔夫原本还在吃惊见到怪事，没想到转眼就船毁人坠！

渔夫冷笑之余倒是迅速施救，也幸好杨丁乙眼看天光即将放亮，提前靠了边些，否则只能抱着竹竿回杭城了。

杨丁乙被拖上岸边，猛的呛出几口水来，赶紧将又湿又重的大衣解开，却发现背上一只落汤白猫死死的抓着大衣浑身发抖。

原本蓬松的白毛早已贴成一饼，就剩那双绿色的眼睛又圆又大，就差把惊恐写在脸上了。

“啪。”白猫回过神来，一巴掌拍在杨丁乙头上，又是跑到一旁开始疯狂的抖水舔毛，幽怨的眼神恨不得把杨丁乙撕个稀巴烂。

“哎？我说你娃娃搞啥子？你莫得事嘛？”

蹲在一旁看笑话的渔夫幸灾乐祸，老子叫你逞能，这条河段就还没见过比老子划船快的。

“没得事，谢谢叔。”

杨丁乙一听他口音，便知已经回了蜀地境内。

“叔，这是哪哦？”

“芦洲撒，你不是这的啊？”

“哦，我是渝城的，昨晚上我在船上睡觉，结果船没拴稳，今早上就到这来了。”

杨丁乙现在编故事简直张口就来。

“嘿！你个批娃娃，这哈纳闷办呢？”年壮的渔夫心还蛮好。

“叔你住哪里，以后我带爸妈过来感谢你哈，你不用操心我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咋个回切？”

只见杨丁乙抠抠搜搜从大衣里面掏出那块银元道：“我身上有钱，不用操心我哈。”

“那就好嘛，我且给你升堆火，也不要你感谢啥子，你想找我耍的话，就问这附近划船最凶的就找得到了。”

渔夫跑去林间搞了些柴火给他点燃，还留了两条鱼，一摇一摆的就自个摇船走了，

为了展示芦洲技术不比渝城差，还故意搞得虎虎生风的给杨丁乙看。

逼得杨丁乙不得不举个大拇指行注目礼夸赞。

待船夫一走，杨丁乙手忙脚乱的掏出经书查看，幸好这次他用油纸包了又包，一点边角也未浸湿。

就在他拿出经书的时候，原本还在舔毛的白猫呼的窜了过来，在他怀里乱拱，鼻子一直往经书上凑，恨不得一口吞下的样子。

杨丁乙检查过后放回怀里，一边烤衣服一边烤鱼，这次再喂白猫它就吃了。

“嘿！小东西，你跟着我可过不了什么好日子，要不给你做个筏子自己漂回去得了？杨丁乙打趣它道。

他这时候还以为都是这经书惹来的这白猫一路跟随，

可是一只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

“喵~！”埋头吃鱼的白猫抬头抗议。

“嗯，那听你的，就叫米傲！米傲~喵！”

“突！”白猫狠狠的吐了根鱼刺，不想理他。

此后数日，杨丁乙与米傲专挑人烟稀少的地界行走，倒是没什么意外发生，唯独遇见两三次巡查小队，米傲都提前带他早早避开。

他也没想到现在想找个容身之处竟是难上加难，家家户户对陌生人都提防得紧，他的复员证件被他再泡一次之后现在啥也看不见了。

干脆再回家一趟吧，眼看年关将近，数日之后，杨丁乙已经离家不远。

回到自家茅草屋的时候已是大年二十夜，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倒头睡下。

······

第二日一早，远远的就听见有唢呐吹奏、鞭炮齐鸣。

远处一队接亲之人由远及近，是隔壁村张喜娃过来接莫瑶了。

今日的莫瑶一袭红衣，常年务农的脸上今天也有淡淡胭脂粉饰，用红绳扎起的一头秀发只等明日早上高高盘起。

她就住在杨丁乙的对面，中间隔了几亩水田。

不知是心有不甘还是有所感应，明明是在众人哄闹的情形下，她临走还是习惯性的向对面望了一眼。

就这一眼，却发现那竹林边探头来看的，不是杨丁乙又是何人？

原本嬉闹的众人发现她脸上笑容定住，随她眼光看来，也都认出那是杨老师家多年未归的小子。

不是说他瘸了吗？

还以为不会回来了。

最终还是同村的陈二狗喊了一声：“丁莽子！下来送亲！”

“好！”

杨丁乙说是吃百家饭长大，其实以前在二狗家最多。

他一瘸一拐的下了小坡来到众人面前，对莫瑶说：“嘿！莫哥，终于有人要了？”

莫瑶原本喜庆的脸上有些尴尬，只道：“你狗日的不是不回来了蛮？”

杨丁乙没答她，也只是说：“恭喜你。”

随后摸出银元换来的钞票随了喜钱。

“哟！丁莽子好大方也！”张二狗惊叫，他想给杨丁乙长长脸。

“说你脚遭了，是不是真的哟？”隔壁村接亲的人多少看出一点门道，故意大声问他。

“嗯。”杨丁乙还记得这小子，赵黑娃，小时候经常干架。

“我看一哈撒。”赵黑娃不依不饶。

“看啥嘛？前半截是空的。”杨丁乙把左脚伸出去给他们看鞋子。

那黑娃却是上来就是一脚踩在杨丁乙的解放鞋前端试了试，转头对莫瑶和张喜娃笑道：“真的是空的。”

眼看莫瑶脸上变色就要恢复悍妇本性，二狗此时也凑了上来，打隔壁村的他就没手软过。

杨丁乙赶紧搂住二狗的肩跟大家伙笑道：“我还哄你们干啥，前段时间就靠这脚在外面讨口，来钱快。走走走，莫耽搁正事。”

“怎么个讨法，我也去讨。”有人玩笑道。

杨丁乙随口乱编：“站在一张网上扮小丑。”

“那算了，丢不了这人。”

众人跟着笑，有人信了，有人当他开玩笑，转头大家就准备出发。

莫瑶实在没忍住，跑回屋去抱着她妈就开哭，一群人在那纷纷感叹，平时这么烈性的一个女娃子居然哭嫁哭得这么死去活来，就凭她的个性，就算去了隔壁村那也是吃不到亏的。

把莫瑶送到村口，杨丁乙就往回走了。

饭倒是想去吃几口的，好久没大鱼大肉了，可惜他现在不想跟人打交道，酒也喝不高兴。

村长今天刚好也在，拜托了他给自己开证明的事后，他回了住处，捡起树枝继续在地上写写画画，都是那本经书上的字。

一个一个的学，不认识的也先背下来，要不出门也太惊险了。

转眼就是年，杨丁乙等到大年初二给爸妈上过香就出发了。

期间莫瑶回门的时候过来了一趟，跟张喜娃一起给他拿来了半坨腊肉和两根香肠算是他没来喝喜酒的回礼。

二狗也来过了，提了一小袋子米。

他在这个村算是跟杨丁乙感情很好的，他就蹲在那看着杨丁乙的脚不知道怎么安慰，也不怎么会说话，只说有什么帮忙的就喊他，他还是那副很叼的样子。

那米傲还是给啥都不吃，每日自己抓点老鼠麻雀的，把自己照顾得好得很。甚至偶尔还给他带只竹鸡回来，可能是怕他天天蹲在地上画圈圈把自己给咒死了。

杨丁乙出发也没通知它，反正书在身上，循着味道它自己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