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惠王石景休
“娘亲娘亲。”
关灵若捧着一碗红彤彤的瓜肉,绕开半道拦截的阿姐,来到娘亲面前,亲昵递去。
“灵若真乖。”
白瑾岚微笑接过,当场持勺吃下一口。
然而,瓜肉入喉,甘甜中带股异香,当中又混着血液独有的咸腥气。
培元丹传自宫庭,她身处边境时就开始炼制,迄今超过六载,哪怕药渣气味也再熟悉不过。
今夜用膳时,那米饭隐约带股异香,她本以为是刘嬷嬷误撒某种香料,并未太在意。
谁料如依服用三年培元丹都没能开启丹田,偏偏饭后却突然成功,怎能不让她加重怀疑?
前面怀疑未消,眼前又来一出,这根本是不打自招啊。
于是,白瑾岚灼灼注视。
“娘亲,你怎这么看人家?”
关灵若做贼心虚,下意识的伸手掩住左手食指。
“娘亲看你如此孝顺心里甜呢,来,陪娘亲进屋吃吧。”
白瑾岚牵住关灵若,走向内堂。
关香宁见二人怪怪的,抬脚跟去,想看个究竟。
阿蛮伸手拦下,严肃道:“大小姐,外家武夫最忌一曝十寒,今日功课还未完成,我们继续。
还有如依,我这还剩小半瓶培元丹,你服下后去一旁聚气去。”
刚进内堂,白瑾岚立即握住关灵若躲闪的左手,一眼看到指侧筛子般的小白点。
甚至于,上面还残留有刚凝固的小颗澄色血晶。
“疼吗?”
白瑾岚颤抖着指尖轻轻抚摸,眼眶湿润,恨不能以身替代。
“想到能帮娘亲成为内家武夫,我就一点都不疼了。”
关灵若眼睛笑成一对月牙儿。
“小傻瓜。”
白瑾岚嘴上微嗔的低骂,却忍不住伸手紧紧抱住她,泪水夺眶而出:“娘亲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啊。”
“娘亲不哭,我们是一生一世不分离的母女,孩儿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关灵若轻拍后背,声音柔柔的,仿佛能把人化成水。
“嗯,娘亲守到你嫁去好人家。”
白瑾岚附和。
闻言,关灵若脑海浮起一张嘴角挂着坏笑的男子面孔,又被她恶狠狠甩头荡去。
[那个死登徒子,前世仗着三脚猫功夫以欺负我为乐,这世敢出现,看我不把你抽筋扒皮。]
关灵若暗暗磨牙。
乱世中没有情爱,她不懂,只是隐约间萌动过。
“灵若,你这?”
白瑾岚轻轻抬头,小心翼翼试探。
“我今日得了个大宝贝……”
关灵若无语而竭,重生太过惊世骇俗,她不想编谎话骗娘亲,在彼此心中留下隔阂。
“无需为难,想说的时候再说。”
白瑾岚摸头安慰过,抓起勺子吃碗中瓜肉,一口又一口,吃得飞快。
“娘亲,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你不要有压力。”
关灵若笑道:“等你成功后再换阿姐二哥和阿爹,咱家所有人肯定都能成为内家武夫的。”
“……好!”
白瑾岚强忍不忍,咬唇点头。
三房位卑言轻,内临嫡房欺凌,外有三皇子虎视眈眈,可谓危机四伏。
是的,三皇子这半年来曾多次遣贴身侍女以看病为由送来示爱情书,信中言辞之疯狂令人心悸。
她但凡稍假辞色,让三皇子误会,三皇子必会偷偷抹杀掉三房上下所有人,以此避免留人话柄,永绝后患。
而次次的严辞拒绝,只能减缓他发难的时间,该来的迟早会来。
这是悬在三房头顶的利剑,宣扬出去只会使三皇子狗急跳墙,加快三房的灭亡,几乎无解。
她怕增加夫君心理负担,始终不敢提及,只与香宁说过。
此外,大凉盗匪日益猖獗,就连安阳也时有强人犯禁、妖物邪祟出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瞄上三房。
乱世征兆已现,三房想自保,能依靠的唯有武力。
白瑾岚不敢矫情,吃完瓜肉,仰头喝光碗中瓜汁,出屋抓起一对沉重的宽剑,闷头苦练,试图依此尽量吸收炼化宝血之力,开启丹田。
阿蛮进屋时,看到关灵若又躺回小摇椅上,嘟嘟不知犯哪门子邪,不仅用爪子使劲摇动椅子,还摇摆长尾的给关灵若扇风纳凉,活脱脱一个殷勤狗腿子。
“呵。”
阿蛮看得喷笑。
关灵若白眼相向:“你笑什么?”
阿蛮乐道:“我在想老爷要是知道有个大孝子把他成为内家武夫的机会排在最后,估计撞墙抹脖子的心都有了。”
“阿爹砍过几百个蛮子脑袋,心黑手辣的紧,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关灵若付之一笑,转而传音:“阿姐二哥缺席祖母寿宴于礼不合,爹娘三年前成婚后仅过几就搬来此处,更于礼不合,当中是否发生过什么事?”
阿蛮稍一犹豫,低声道:“二爷曾给夫人下药,欲行不轨。”
关灵若愣住:“当真?”
阿蛮点头:“我亲眼所见。”
“那便是真的了,天杀的,他当时吃错啥药不成。”
关灵若依旧面露狐疑之色。
阿蛮无言以对。
她最在乎夫人,按道理听闻此事后该面泛凶光,磨刀霍霍才对。
[怪了,她似乎对二爷有些不一样。]
阿蛮满心疑惑。
……
啪!
啪啪……
琉璃瓦上落下珠帘般水珠,在汉白玉地砖上砸出一团团伞雾状水花。
这里是位于安阳南城的惠王府,惠王乃当今圣上九皇子,如今已到弱冠之年。
按大凉礼制,为避免兄弟阋墙骨肉相残,除东宫太子外的所有皇子十六束发时就该前往封地就藩,无诏终生不得回京。
但九皇子腿脚不灵便,生母梅贵妃在宫中始终圣宠不减,因此为封王多年的九皇子求得恩典,逗留京城至今。
“啊……”
九皇子就寝的未英阁中,突然传出巨大悲吼声。
吼中含哭,带着无尽不甘,好不悲凉。
声音刚刚传出,宫装女侍一脸惶恐的疾行在前,盔甲在身的王府卫队奔跑在后,从四面围向未英阁,彩绫飘飘,枪甲震耳。
“王爷无事,只是梦魇了,你们暂且候着,容我先进去看看。”
未英阁门口,一个身姿如剑的中年男子威严开口。
他叫徐达,五境武夫,身任王府卫队的卫长一职,是惠王的第一亲信。
“诺!”
女侍们脆声回应中停下脚步,前排弯腰看向脚尖,后排身份稍低些的外院女侍集体额头触地的下跪,静待使唤。
外围的皇家侍卫则就地站住,任渐收渐小的细雨打湿身体,再无半丝动作。
未英阁里金丝锦榻上,身穿雪蚕丝单衣的惠王石景休呆呆看着双手,星眸中满是茫然。
“殿下。”
徐达推门而入,轻声呼唤。
石景休触电般转头看去,颤声道:“达……叔,现在是何年何月?”
徐达愣了愣,伏首道:“洪武十三年五月初十。”
呼的一声。
石景休赤脚下地,踉跄冲出门口,看过廊下及雨中那一张张熟悉面孔,猛的抬步。
啪!
啪!
他一高一矮的走进天井,嘭的下跪,对着雨雾迷朦的苍穹连叩三响。
叩罢,他仰天而笑,笑着笑着哭了,哭完又再笑,如疯了一般。
有侍女飞快取来锦罗伞,要上前给王爷遮雨。
徐达摆手阻止,一脸笑意。
王爷自七岁那年在秋狞时意外摔断右腿,再没像眼前般肆意哭笑过。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藏拙至今的六殿下选择了露出锋芒。
这样后患极大,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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