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虎深深忌惮着白瑞雪和钱家的关系，一听白瑞雪提出了二斤火油的事情，眉毛眼睛都跟着倒竖起来，手中的佩刀锵啷一声出窍，在火把的照耀下，明晃晃的寒光闪的人心惊胆战。

“说，你们买二斤火油做什么？还说火不是你们放的？”

后山脚下的茅屋依旧在熊熊灼烧，滔天的火光将玉池村照耀的一片明亮。

炙热的温度，伴随着飘散的烟灰，呛得人眼角溢泪不住咳嗽。

好在茅屋四周都是空旷的黄土地皮，除了乡邻的秦忠家之外，再无其他邻居。

春日天干物燥，只需一点火星子，就足以将小小的茅屋整个吞噬。

剩余留守的救火村民，在判定茅屋没救之后，便把目标转移到周围的树木和房屋上。

哪怕是山脚下的宋氏家房子，都被泼了不少的凉水。

开始宋氏还不高兴，说泼上水后她们家又阴又潮，还怎么住人啊。

看她在一边撒泼打滚惹人烦，宋氏的男人王贵海气急之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不仅制止了宋氏的哀嚎，也让泼水预防工作得以顺利进行。

茅屋的火势已经接近尾声，只剩下个土坯框架还在哔啵灼烧。

和茅屋的火焰比起来，秦氏一家心里的那团火，才算是刚刚燃烧起来。

秦老汉心中暗恨，当时就不该听信油贩子的鬼话，说什么卖完这点油就走，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因为是残羹，给的价钱又比较公道，秦老汉这才一时慌了神，盘算着应该不会出岔子，就贪便宜把二斤油都买回来。没想到，竟还是出事了。

如今后悔也没用了，秦老汉只梗着脖子强行扯谎：“油是我买的，可我买来点灯哪错了？”

“你家点灯要用二斤油，你家开店呢！”人群中有人发出奚落的笑。

别说普通人家平日耗不起火油，就算真要买，一次也不过一两二两的去买，遇上逢年过节办喜事，一口气买个半斤也是有的。

但是二斤的量实在不少，让人不得不心存疑惑。

“是那油贩子游说我多买的。他说就剩下二斤了，让我包圆了事。当时我也是贪便宜了，想着多买了拿回去分给儿女用也好。”

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只是……

张虎问：“你的油呢？拿出来！”

一句话，便问的秦老汉半晌缓不过气来。

能说什么，说火油都被他们倒在茅屋墙根底下了？

当然不能那么说。

秦大哥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回答道：“都洒了。”

“什么？”

“回家的时候，我一不小心把装油的坛子打碎，全都洒完了。”

这真是个近乎完美的理由。

油没了，洒了，可是洒在哪，你们找去吧。

秦家人几乎要在心里面放鞭炮了，可是面上还得装作依旧镇定的模样，着实忍得辛苦。

“哦，洒了是吧。”张虎的声音沉沉，紧接着一摆手，便有捕快将那令人傻眼的物件拎了过来。

随同那物件一起来的，还有卖油的贩子。

油贩子一看见秦老汉，就激动的大喊：“对，就是他，我绝对不会认错。就是他找我一口气买了二斤火油，我还给他找了个大坛子装油呢。”说着，他也看到了一旁的大坛子，连忙道，“就是这个坛子，我家装油用的全都是这种坛子。要不是见他买的多，我还舍不得给呢。”

油贩子的一席话看似没什么用处，却生生将秦家人逼到了死胡同。

张捕头满身戾气，一步步朝着他们靠近，声音沉沉的问：“刚刚你们可是说过，坛子被打碎了，油也洒了。现在坛子在村口的树林里找到，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秦家大哥眼珠子咕噜噜一转，道：“刚刚是我说错了，坛子没有碎，只是把油洒了。”

秦老汉也跟着附和：“对，当时油洒了虽然可惜，可是我们看这个坛子不错，就想要拎回去用。坛子是油贩子送我们的，难不成这也犯法？”

“犯法倒不至于。”张虎继续追问，“既然你们说坛子里的火油都洒了，坛子还能再完好的捡回来。那么我问你们，火油洒哪了？”

火油可是有很浓气味的，就算都挥发了，一时半会那些味道也不会完全消散。

就算他们把火油全部倒进河水里，河水一样会有味道散出来。

秦家人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个个绞尽脑汁的编瞎话。

真是要命，早知道编瞎话这么难，最开始就不蹚这趟浑水了。

现在好了，一口气没出来，反而变成火油，差点把自己烧着了。

看他们一个个编的辛苦，白瑞雪忍不住好心解救：“你们也别费力去想了。怪就怪你们心术不正还爱贪图小便宜。不仅想要烧死我，还想要图便宜买那么些火油。就算把火油都倒在茅屋墙根下，一样贪便宜想要把坛子拿回去。”

“白瑞雪，你休要血口喷人。”在回忆过程的时候，秦氏插不上嘴，但是和白瑞雪杠起来时，她却是自告奋勇的做马前卒。

“你也不用这么急着否认，我之所以这么说，是有证人的。”

说话间，一直藏在人群中的秦忠父子三人，出现在了张捕头面前。

拱手见过了捕头们和白家人之后，秦忠出声道：“最开始是俺们发现茅屋着了火，叫来了乡亲们灭火。俺和俺的两个儿子，也的确看到是秦老汉和他儿子在茅屋前鬼鬼祟祟放火。”

他的话音一落，不光秦大山和秦小山跟着附和，就连周围的乡亲都跟着表示，最开始的确是秦忠喊他们出来灭火的。

那时候的火势燃烧的还不算很大，而且他们也看见了两个人影匆匆逃走。

只是当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火势上，一时间倒也没顾上去追。

“你们胡说，不是我，不是我们！”

秦家大哥慌了，急急忙忙就要转身逃走。

可是周围有这么多人呢，谁还能够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走掉。

一伙人围拢过来，再加上有捕头在一旁动作，几乎三两个呼吸间，秦家老大就被捕头按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被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小石子膈的他生疼。

想要挣扎起身，却连动一下都成了奢侈。

随后，捕头们便抽出随身携带的绳子，三两下将他捆成了死猪样。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是冤枉的！”秦家大哥慌极了，扯着嗓子喊个不停。身边的捕快听着心烦，随手将一块破布塞进他嘴里，顿时便让他安静下来。

秦老汉也急了，冲着张虎噗通跪下：“张捕头求您了，我家就老大这么一个男丁，要抓你就抓我吧，求你一定要放了他。”

张虎嫌恶的一脚将他蹬了个跟头，喝道：“你以为衙门牢房是什么地？岂容你说抓谁就抓谁，说放谁就放谁？现在的案子已经基本明朗，放火杀人的正是他秦老大，秦老汉乃是帮凶。来人，将他们全都带回衙门，交由县太爷处置。”

话音一落，其余捕快就准备上前拿人。

这下，秦氏才真的着急，连忙拦在父亲和大哥身前，激动的叫道：“不不，你们不能抓他们走。这件事都是我做的，和我爹，我哥哥没有任何关系。”

“媳妇！”人群中的白清一开始都和其它人一起，静等事态的发展。

虽然他知道，真相大白之后，娘家人说不定是要栽跟头的。

不过他不担心，反而心中还有一丝小小的窃喜。

媳妇秦氏之所以三番五次的惹乱子，还不是因为有个不靠谱的娘家人在背后撑腰。就这么灭了他们的威风也好，省的以后隔三差五的出幺蛾子。

没想到，秦氏竟然这么不知轻重，为了保住自己的爹爹和大哥，情急之下竟然说出自己是幕后主使的事情。

白清因为担心自家媳妇的安危，还会大声阻止。

可她的娘家爹爹和大哥，却在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的往秦氏身上泼脏水：“对的，就是她撺掇我们这么做的。一开始也是妮子和白瑞雪有过节，这才三番五次的找我们帮忙出气。张捕头，虽然我们知道这么做不对，可是谁要心疼女儿呢。为人父，最见不得自家儿女受气，这才一时猪油蒙了心，做了糊涂事。”

“张捕头，这件事的起因和谋划，的确都是我妹妹做的。最开始我知道时，也是拼命的反对，还有上一次在镇上打那丫头的事情，也是妹妹哭着喊着拿上吊威胁我们，我们也是被逼的没办法啊。”

父子俩在干坏事的时候相伴着一起去，推脱起罪名来也是出奇的一致。

惹得一旁的看众频频摇头，像是他们这种出了事把脏水泼到自家女眷身上的做法，真是不敢苟同。

白瑞雪忍不住嗤笑道：“我还以为二婶的娘家有多可靠呢。没想到也是个出了事，习惯拿女人顶罪的。”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到了如今这个时候，秦氏依旧在义正言辞的帮着娘家人反驳白瑞雪：“你懂什么！我大哥是家中的独苗，他上有老下有小，是秦家的顶梁柱，绝对不能被抓走。倒是你，你本该和那贱种烧死在茅屋里的，又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说到这里，秦氏恍然笑的如鬼魅一般，“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藏在了秦忠家。孩子他大伯，你看见了吧，你的好女儿竟然大半夜的藏在秦忠家！”

众人各异的目光，齐刷刷看向白瑞雪。

那视线虽说落在白瑞雪的身上，却让白正觉得，像是落在自己身上一样灼烧刺痛。

突然间想到，当年的王氏，是不是也经历了这样的难堪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