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气很轻，但目光却审视着捏在手里的人。

语气平淡：“你是一个太监。”

她亲眼见过。

江之洲抿着唇，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眼睛更红了。

“属下知道配不上您，就是心里太堵了，感觉要炸开一般，只想呆在您身边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他语气祈求的说道，但是目光却不敢看南宫染月，只敢左右的漂移，掩盖内心的不安。

他不该说的，可是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啊！

他许是借着酒劲，将埋在心里的遗憾说出来了。

但是心里却惶恐不安，他此刻有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把这个秘密藏在心里！

为什么偏偏要说出来！

但另外一个声音却弱弱的说道：我只想让她知道，仅此而已。

他怕了。

那杀了无数人，剥皮剔骨，无恶不作的九千岁怕了，因为一句话怕了。

怕的不敢看她的眼睛，怕在她的眼睛中看到失望！

怕后悔仗着酒意，说出来了心中的遗憾。

又觉得，她知道了。

那他下一秒死了也值得了。

南宫染月看他眼眶红的厉害，无声叹息。

捏着对方下巴的手收紧了些。

四目相对。

吓得江之洲不敢呼吸，但是却愣住了。

与想象之中的巴掌和怒斥厌恶不同，此时她的眼底只有平淡，带着一股幽幽深意的平淡。

她唇瓣微张：“你是个太监，留在我身边也只是一个太监，哪怕我知道你心悦我，也不会改变任何事情。”

明明冰冷的话，在江之洲耳朵里如同天籁，他哭着笑了。

眼里一直水茫茫的水雾，流了出来，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上，也沾到了南宫染月的指腹上。

她轻轻摩擦着他的脸颊，语气依旧是之前的平淡：“江之洲，你为了我做了那么多事，你到底想要什么？”

江之洲知道她不喜欢他，但是没关系，他真的好喜欢她。

真的好喜欢。

喜欢的心都疼的厉害。

喜你成疾，药石无医。

“主子，属下一直想陪着您，一直一直，只要给属下留一个位置还不好，一点点足矣。”白天还在朝堂上搅弄风云的九千岁，此刻祈求着心中的月亮，祈求她能够再怜惜自己一次。

“允。”

一个字，江之洲却笑了，笑得如山花那般灿烂，嫣红的唇变得更加欲气了许多。

南宫染月原本捏着下巴的手指，移到了江之洲的唇瓣间，轻轻的摩擦着。

江之洲呼吸变得急促，但是依旧如同乖巧的像条可怜的小幼崽一般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她更想欺负他了。

江之洲眼里只有欢喜。

他好像再一次被救赎了。

就像十岁那年。

江家本是江南大族，属于历朝历代的书香世家，且江家没有门第歧视，善于因材施教，所以江家是一个庞大而又富足的家族。

江家人士农工商都有江家人。

但却一夜之间破灭。

只剩下一个被藏在池塘里，拿着莲花茎叶，躲了三天三夜的十岁少年。

十岁的少年，知道家族因为另外三个老牌家族一起联合贪官，扣已罪名，全部就地斩杀。

他知道江南已经让他无法报仇，所以他一孤身少年，磕磕绊绊走了小半年到了京城。

但与想的不一样，皇帝喜欢享乐，不管政务，朝堂乱的一塌糊涂。

京城也不安全，一觉醒来被绑了，十岁的江之洲听说，是有个要进宫的小太监跑了，他是从牙子手里买来的。

他思索后，默认了，因为他们家族的冤案需要上位者才能翻案，才能还江家一个公平。

再次醒来，他已经是个小太监了，他叫小江子。

因为貌美，他在这宫中躲躲藏藏避避闪闪，活的困难。

直到在御花园里撞到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被他急匆匆的撞的一屁股坐到的地上。

她惊讶的说道：“是你啊！”

江之洲这才看到，这不就是他的恩人吗？

初来京城，他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银钱，流落街头，是一英姿飒爽的女娃娃，给了他一荷包银子。

她说：“完觉得你长的漂亮！这么死了就可惜了！”

十岁的江之洲文绉绉的行了一礼：“小生谢姑娘救命之恩，待小生替家族平反报仇，小生定报答姑娘恩情。”

十岁的南宫染月却笑了，手里拿着的小辫子一甩一甩的：“年纪不大，竟是一个小书呆子，不用你汇报，待你家族平反后，多做些好事便好，走了呆子！”

那惊鸿一瞥，再次见面，她是高高在上，最受宠的公主殿下，而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太监，小江子。

他连忙扶起她，跪在地上请罪，但是她摆摆手说：“不用！”

然后把自己要到了她的宫里，他发现她和传说中的刁蛮跋扈不一样，那只是伪装，她待殿里的奴才们都很好。

待他也好。

进了揽月宫，他再也没被欺负了。

她经常闯祸，每次他都主动给她背锅。

他要报答她的恩情。

后来，她问：“小太监，替本宫背了那么多黑锅，让本宫没有收到皇兄的责罚，你想要什么？”

原本近在咫尺的翻案机会，她的皇兄是太子，刚成年的太子监国，但江之洲却摇摇头：“我只想回报你的恩情。”

“那行吧！小太监，你可别反悔。”

“不反悔！”他目光坚定。

但是第二天，他被太子召了，江家翻案。

太子监国一年。

江家覆灭两年。

他成了宫中的一个小太监也一年。

翻案了。

他那天晚上，哭的厉害。

她却摇头晃脑：“小太监还是那个小书呆子，遇见点事就哭！”

她武艺极好，十几岁的年纪，跟将军打，都能拿下将军。

她喜欢女扮男装，去军营里打架！

他也跟着打。

后来他拜了一个老头子师傅，老头说，曾江家对他有恩，所以只教他两年，剩下的全靠自己学。

他拜托师傅又教了小姑娘，老头子迂腐，不收女徒弟。

但是他以恩挟报，老头捏着鼻子认了，教但是不收徒。

十二岁那年，她带着他去了一趟江南，杀了罪魁祸首，夺回家产。

他找回江家分支，齐齐跪在牌位前，告诉列祖列宗大仇得报。

在师傅和她的推荐下，他选了一个新的江家家主，他从族谱除名了，他自愿的。

他想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