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阵后别有洞天。

于曦停在一处悬于空中的峭石上，脚下是蜿蜒不尽的火河，头顶是盘桓落水的冰层，远看似是冰火双龙相争相斗。

悬空的峭石不少，以某种规律旋转着，生生不息永不停歇。

她坐在尾巴上，长长的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去哪里。

在关闭符阵后，她先尝试了原路返回，但从内部无法再次开启符阵。

恰好这时，她手腕间的铃铛再次亮了起来。

铃铛一直指引着某个方向，引导她前去。

她立刻想起了白泽曾对她提到过的“母亲”。

除了落纯熙之外，还有谁能自称是她的母亲？

应当只有于若泉。

于曦也想见见这个为她铸造了人身的母亲，跟着铃铛的指引一路向前，最后来到了这悬空的峭石上。

可峭石转了一圈又一圈，于曦也没看到她想要见的人，连铃铛也黯淡下去，不再发出光芒。

正准备起身去找找别的路，谁想手中的铃铛忽然脱落，竟然直直坠落在峭石的青苔间。

她正要去捡，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反手向身后拍去一掌，却有人更快的举起她道：

“小于曦。”

于曦忽然悬空，惊得竖起耳朵，定睛就见眼前的人正笑看着她。

此人仙风入骨，润与山川，只看一眼就生不出任何放肆的心思。

明明和贺长卿放出的画面是一样的模样，但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母亲？”

于曦低唤了一声。

于若泉似乎很喜欢这个称呼，眼底的笑意越发真切，举着她转了个圈儿：“是我！你什么时候从蛋里面孵出来的？怎么都这么大了？”

说着她放下于曦，抬手比划了一下于曦的个头，叹气道：“就是矮了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高你两个头了。”

于曦：够了。

原本见到于若泉时的惊喜和陌生感都被这一句给冲了个干净。

她就是矮了怎么着！

“我身体不还是母亲铸的吗？”小声腹诽。

于若泉还敢直接承认：“啊，是，我当初好像忘了考虑身高问题了。”

于曦：“……”

看于曦气鼓，于若泉揉了下她的脑袋，捡起地上的铃铛，重新戴在于曦的手腕上：

“我留了一道禁制在铃铛里，只要铃铛触碰到这里，我留下的神识就能苏醒，这个和你身上戴着的扶桑木一样，都能趋吉避凶，上面的花样还是除魔亲自刻上去的，你见到除魔了吧？她肯定很喜欢你。”

“它不在了。”

于曦想起了万剑境的情况，声音有些低落。

除魔已经化为了灰烬。

“嗯，她是先去等我了。”于若泉的声音很温和，温和到连哀伤都能抚平，她坐下来，笑叹一声道：“本来应该是我等它的。”

说着，她还拍拍自己的身侧，示意于曦坐下来。

等于曦坐下后，她才道：“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这可太多了。

于曦沉吟，很快开口道：“如果我没有带铃铛进来怎么办？”

如果她没有带铃铛进来，于若泉的神识就不会苏醒，那岂不是一直都要被关在这里了？

“你会带铃铛进来的，因为我们约好了。”

见于曦露出茫然的表情，于若泉想了想，干脆从头说起道：

“你在陨落前选中了我，让我看到了世间因为落清而生灵涂炭的画面。”

第一世的落清成功了。

妖神陨落，于若泉也身死。

妖神九尾以三世死亡为代价，利用烛龙倒置时光，开启了第二世。

因为神力耗尽，第二世的九尾对抗完外敌后，力量飞快消散，很快身死，神识则汇聚在了蛮荒的聚神阵内，等待着拥有肉身而孵化。

为了让第二世产生变化，九尾选中了当时唯一能将落清数次逼入绝境的于若泉。

于若泉在当时已经靠着一己之力撑起了垃圾宗，百岁不到的年纪，修为已经超越了各个宗门的长老，修行以来从无败绩。

就连垃圾宗的掌门自己都没想到，他从田间捡来的被抛弃的婴孩，天赋竟然如此之高。

于若泉看到落清将来会毁天灭地后，直接找到了落清所在的村子。

那是一个历史古老悠久，且与世隔绝的村子。

村内盛行巫蛊之术，村长对村子有着绝对的掌控权，只是走进去都能感觉到气氛的压抑。

接着她就看到了落清。

或者说当时的落清还没有名字，她爹姓落，她出生就害死了爹娘，没人给她起名字，所以当时的人都喊她落害虫。

无论水溺，火烧，挨饿还是下毒，没有任何办法能杀死她。

于若泉一眼确定她命格不凡，只看一眼都能感觉到浓烈的不祥。

这时候的落清大概只有五六岁，正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处理一条鱼。

于若泉提着剑向前，本想直接杀死年幼的落清，可落清不凡的命格竟然连她都无法破除。

剑锋迟迟无法压下，锋利的灵气触碰到落清时悉数反弹，无形的气运毫无缝隙的抵挡着任何来自外界的伤害。

这时候的落清注意到了于若泉的靠近，当即抱紧了怀里的鱼，戒备的道：

“这是我的。”

“这是她抢的我家的鱼！”一旁有小孩已经哭道：“她偷我们的东西！”

落清冷冷看着对方道：“那又怎么样？是你自己护不住鱼的，我没有杀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你再叫下次我就去割你的喉咙。”

这话一出，小孩一下子被吓得变了脸色，连他的父母也连忙出来护着小孩回去。

隐约还能听到四周已经有人小声嘀咕“恶种”“恶女”之类的词。

于若泉用力闭了闭眼睛。

她也觉得落清不像是有救的样子。

落清全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已经低下头，满手是血的生吃鱼了。

这时候村长得知有仙人来到了他们村子，匆匆赶过来，看到于若泉时直接老泪纵横的跪下：

“仙人，仙人是得知我们村有灾星才来的吗？求求您、求求您了，快把她带走吧，我们真的承受不下这么一个恶种了啊！”

落清就坐在旁边，听着村长的哀求，连眼睛都没动一下，仿佛全然不在意这些话，只认真的连鱼骨头都一起吃了，咬着骨头的声音清脆作响，莫名让人感觉她是在咬村长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