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整个城市，客房外的街道上，灯火辉煌，人影交错，好不热闹。然而，客房内却弥漫着一片死寂和黑暗，唯有窗外的灯光透过窗户洒下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坐在窗前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影。

两人默默对视，许久没有说话。最终，杨云山终于打破了沉默，语气诚恳地说道：“今日之事，多谢赵公子出手相救。若不是您，恐怕我这条贱命早已不保了。”

然而，他的话语突然一转，带着几分疑惑和警惕：“上次与公子相见至今，我仍未知晓公子的真实身份。不知公子是否愿意向我透露一二呢？”

赵玄羽听到这话，微微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轻声回答道：“那你觉得我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杨云山摇摇头，开口说道：“我是个武夫，猜不出来，还是想听公子自己说。”

赵玄羽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我真的姓赵。”他的声音干脆果断。

杨云山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惊讶，相反，他露出一副早已预料到的神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赵玄羽紧接着说：“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杨云山身上，等待着对方的回应。

杨云山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其实我本已在某个偏僻的小山沟里找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打算度过余生。但没想到锦衣卫的追踪能力如此强大，竟然连那个隐蔽的地方也能找到。如果不是后来与南楚的人搭上关系，我根本不可能摆脱锦衣卫地追捕，来到滇南，谁知道刚进滇南就被锦衣卫给咬上了。”

赵玄羽静静地听着杨云山的叙述，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依然直直地盯着杨云山，并不满意杨云山的回答。

杨云山当然知道，这不是他想听的内容，再次斟酌良久，才开口说道：“我来滇南道其实是南楚的人找到我，要我回去。”

赵玄羽微微皱起眉头，神情不解的开口问道：“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千里之外要把你拉回南楚？”

杨云山并没有搭理赵玄羽的话语，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南楚虽然朝堂腐败，但是其国土面积却是位居五大国之首，而这其中的原因就是因为它的军事实力曾经一度称霸整个九州大陆。”

“南楚这个国家，地理位置极其优越，不仅拥有广袤无垠的良田，还有充足的水源和庞大的人口数量。”

“而且，他们还自称自己是正统嫡传，南楚前几任皇帝和臣子都怀有雄心壮志，想要统一九州，四处征战，不断扩张领土，使得军队战斗力极为强大，猛将如云，在军界更是有着三大巨头。”

“一位国公两位武侯，宁国公张毅，平南侯刘志，平恒侯杨敬义，风光无量，三位大臣手里掌握着南楚五十万大军半数，其后代子弟更是在朝中占据重要位置，更有甚者已成为军中将领，可谓是权势滔天！”

“老皇帝在世还好，老将军在世亦可，但是怕就怕双方都离开人世。”

“也许世间每个王朝、每个家庭、每个人的气运都是一定的，就像如今修行一样，有人用了就会少一份，连出几位明君已经耗尽了南楚的所有气数，而这三位的功勋后代也有些人昏招贫处。”

“文武不对，这是历朝历代都会出现的现象，也是皇帝为了治衡朝堂惯用的手段，昏招频出的功勋后代，正好让那帮文臣有了把柄，不断上书皇帝，要制裁这帮武将。”

“皇帝本身就有收回兵权的意思，如今有人出头，当然乐见其成，兵权收了，官职降了，爵位削了。”

杨云山说着，突然向着赵玄羽问道：“有酒没有？”

赵玄羽从腰间掏出一个葫芦，抛给杨云山。

杨云山接过葫芦，打开壶盖，张口抿了一嘴，开口笑道：“你这酒品真不咋地，这酒除了呛和辣之外，一点香味都没有，也不知道你喝着有什么劲。”

接着继续说道：“现在你大概应该能猜出来我是谁了，我就是平恒侯杨敬义得后代，等家族传到我手里的时候，早就没落了，除了一个空落落的府邸，院子里的兵器，和书房里堆成山，一般的兵书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赵玄羽的开口问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拒绝了我的邀请？”

杨云山摇摇头，开口说道：“怎么会？我如果真是这种品行，说不定早就在北齐进攻南楚的时候去跑到北齐朝廷了，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天天和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听到这话，赵玄羽更加不解，一脸疑惑看向杨云山。

杨云山再次拿起葫芦，喝了口酒，表情有些苦楚，但没有再次出声数落真劣等酒，而是接着说道：“做一个没落的将门之后，和我一样的人应该只会有一个想法，就是参军报国，重新恢复祖上荣光，洗清家族冤屈，我当然也一样。”

“我再一次参加楚军，我的那支队伍是天下有名的南楚大戟士，可称之为天下重甲步卒之首，领队方臣伟老将军十分仰慕我的祖先，特别看好我，我也没辜负方老将军期待，努力训练，不久就提拔成了百夫长。”

“正当我苦恼于没有战功，没办法快速晋升恢复祖先荣光时，北齐对三国宣战，其实按照心里话来讲，我很期待这场战争的到来，我对我们的队伍非常自信，我认为南楚大戟士重甲卟卒举世无敌。”

“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一帆风顺，北齐太自大了，他们以为偷袭了一个北魏就天下无敌了，带着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军一路南下，起初确实顺利，赢弱的东吴根本阻挡不了他们的铁蹄，短短一个月就失去了潮白江，让齐君成功渡河。”

“但是当北齐骑军的马蹄踏入江南柔软的土地的时，他们才知道，这场战争，他们面对的敌人，不仅仅是三国联军，还有从未接触过的地理环境。”

“赵公子听说你们家的静塞军很厉害，威震草原，称霸塞外，那你知道北齐为什么将他们引以为傲的辽东铁骑拆散了吗？”

赵玄羽依然好奇，看着杨云山，静等下文。

“我一直生活在南方，甚至有一段时间生活在西南，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成百上千人马俱甲的重骑，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也是大戟士与辽东铁骑的第一次碰面，同样也是最后一次，因为自那以后，当时的景泰帝就开始削减辽东铁骑的军费，不断裁撤编制，直到最后消失。”

“辽东铁骑主将就是现在大齐朝廷的平辽伯徐光纪，徐光纪十分自大，也可能是打那些散兵游勇习惯了，认为南方军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刚刚击败北魏他们自诩天下第一重骑，带斥候来回巡视几遍，像我们这中泼洒几次箭羽，阵中确实有人有些慌乱，因为他们大多和我一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徐光纪见状没有做过多思考，就直接率军发起冲锋。”

“他以为，一次冲锋下来，我们就会四散而逃，大不了再冲两三阵罢了！”

“但是不得不承认，辽东铁骑确实厉害，一堵堵人马形成的铁墙撞向阵中，他们手中的长槊与我们手中的大戟交错而过，前排瞬间倒下一片人影，但是身后的大戟又再次填补上来，将骑士缠在阵前，不断有骑军跃起重重砸在阵中，又瞬间被长戟戳穿，前排有不断有人被长槊刺穿，双方就这样搅在一起。”

“当双方撞在一起的那一刻，徐光纪就察觉不对，但为时已晚，前排冲出的重骑根本无法撤回来，赵光纪只能先撤回后续骑军，再一点点掩护前排重骑回撤，同时不断向两翼派去轻骑兵向阵中泼洒箭羽骚扰阵线，缓解前方压力，掩护重骑兵后撤。”

“双方在阵前拼杀半个时辰，最后大名鼎鼎的辽东铁骑丢下千百具尸体，仓惶撤退。”

“而我们则伤亡三成，几乎掏空国库拼凑出得五千大戟士只留下了三千多人。”

“如果说双方拼斗到最后，可能我们会赢，但是触敌半个时辰，缠斗半个时辰，最终双方的战隼比是几乎一比一，可以说我们并没有赢，但如果战争最后赢得肯定是我们！”

“但这场战争根本不是某支部队的胜利就能结束的，这是一场国战，我们要面对的不止一支军队，而是整个北极的军队，而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作证一线硬扛敌人冲锋的军队没有散，在侧方辅助的军队居然被瞬间击溃，而后方支援的部队居然望风而逃，做真大赢的主帅更是丢盔卸甲，穿着百姓的衣服跑了。”

“我一路从底层重新往回爬，多少困难、险阻、别人的冷眼、文臣的打压，我都没有放弃，我都坚信有着一丝希望，等等，我看到镇外密密麻麻的背齐军队时，我第一次感受到绝望，我曾经想到过我会死在战场上，但我从没有料到我会死的这么窝囊，明明还没有输，明明在刚刚开始，不过一轮交锋我们就大败而归。”

“重甲步卒最大的优势，就是率先结阵，与敌人鏖战，为后方战友提供更好的保护，浑身沉重的札甲本身就严重限制了我们的行动，再加上我们运动起来所有优势全部消失，天时地利人和尽失，而原本我们最大的优势则变成了我们最大的拖累。”

“最后一场突围演变成了单方面的追杀，齐军围三缺一的策略，给了我们希望让周围的战士们战斗意志变得十分薄弱，一路追杀自那之后，明明我们打赢了辽东铁骑，但最先消失的却是我们。”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处在一个农户家中，是他将我从死人堆里救了出来，就算在那个时候，我依旧对着朝廷有着一丝幻想，我还以为只要换掉主将，重新整顿军事，到最后我们还是可以赢下这场战争，而我也必将恢复祖上荣光。”

“感谢了农户的救命之恩，我马不停蹄向着南方寻找朝廷的踪迹，但等待我的不是重整军队的诏书，而是方臣伟老将军的死讯，南楚皇帝竟前线战败之责全部推到了方臣伟老将军的头上，最后下令处死，以正军心。”

“从那天开始，我对南楚彻底失望，等我回到那个农户家里，发现农户早就死了，我一路追查才发现南楚朝廷知道我还活着，现在竟然想起我这个老将后裔了，我不愿回去也就此隐姓埋名，一边躲避南楚遗民的寻找，一边躲避锦衣卫的，直到那天遇到公子你，我才从山沟里出来。”

等到杨云山说完，葫芦中的酒早已见底。

而听完杨云山的话，赵玄羽则开口问道：“那你这次是怎么被南楚找回来了？”

杨云山开口解释道：“如今这帮南楚遗民拥护了一个不知从哪儿找出来的郡王，那郡王比天命帝的年龄都要大，但没想到居然用方老将军的儿子作为要挟，要我回去，方老将军于我如同老师一般，又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还只能听从他们的安排。”

听完杨云山的话，赵玄羽心中不停思量，北魏虽然骑兵强健，但步卒并不亮眼，重甲步卒更是从未有过，今后重回西北，攻城略地必然少不了步兵的身影。

若是将杨云山这个参与过大戟士组建的人才拉回西北，必然好处多多，哪怕组建一支规模很小的重甲步卒作为先登部队，也是非常有用。

随之开始思考怎么将杨云山拉回阵中。

如今杨云山可谓是“百毒不侵”，自己给他的帮助远远不够，不然上次他就已经同意了，唯一软肋应该就在那个方老将军儿子身上，只能从他身上入手。

于是赵玄羽开口说道：“我有办法帮你救出方老将军的儿子，不过代价很大，你愿意接受吗？”

杨云山只是开口说道：“只要不违背做人的底线，只要我能办到，我就答应你。”

赵轩宇点点头说道：“好，有你带我去见见这位王爷，剩下的就全部交给我，只要我救下方老将军的儿子，你这条命就归我了。”

杨云山开口答道：“好，本身我这条命就是公子救来的，只要能还下我这份恩情，别说是这条命，下辈子的命我也给公子。”

“好！”

杨云山低声想着赵玄羽问道：“不知公子能否透露一二？”

赵玄羽微微一笑，开口道：“他不就是想复国吗？我开出的条件应该比一个手下没有一兵一卒的将军要好得多，而这本身就是我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