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清的心开始慌乱，她不断地从水中探头出来呼气吸气，几秒过后又扎进水中，向各个方向散开寻人，并大声呼叫许一池的名字。

越游越深，越游越远，江水清想起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偏僻的小岛，小时候陈锦逸曾划小舟带她去过一回。她凭印象游向记忆中的地方，借着渔火微光，果然看见小岛凸起的礁石上有隐隐绰绰的人影。

江水清一鼓作气游向岛屿，踩着露出水面的几块小礁石上了岛，看见许一池斜躺在最外面的一块平整岩石上，阖着双眼，脸色有明显的疲惫。

“许一池。”江水清喊他。

无人应答，江水清走近他身边去探他鼻息，手刚触碰到他人中的位置，被他突然伸出的大手抓住了，然后她看见他缓缓张开了深邃的双眼。

“许一池，你又装死。”江水清恼他。

“你怎么过来了？”许一池问她。

他讲话的气息平稳，江水清一颗心放松下来，却依旧恼他一个人跑这么远也不交代一下。

“他们担心你淹死了，我熟悉地方，先过来看看。”

许一池直起上半身，与她对视，“那你呢？水清，你担心我吗？”

“废话，”江水清想抽出被他抓住的手，奈何他力气大，没抽出来，“我当然担心，我担心你淹死了，你爸妈问我要人，我上哪去赔个儿子给他们，我就不该带你们来海边。”

“水清，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想来，难道你能绑得住我吗？”

江水清嘴硬，“你以为我想揽，如果你不是我带过来的，淹死了又与我何干？”

口是心非的女人，刚刚她喊他名字的时候分明就很焦急，明明关心他却说着硬心肠的话。

“水清，我没事，只是刚才游得太猛了有点累，在这里歇一会。”

他软着性子，江水清也不好纠结，“你以后别单独游这么远，此处偏僻，出事了我们一时半会找不过来真的很危险。”

“我知道了，而且先前这里有其他人在的，刚走不久。”

江水清“嗯”一声，低头看见他左脚小腿一处凹陷的伤疤，问他，“这是枪伤？”

许一池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那处伤疤，低声回她，“嗯，已经好了，只是疤痕还没消掉。”

两年前华尔街发生一起金融抢劫案，他刚好在现场，为了救一个小女孩，躲避不及被误伤了腿。

事情已经过去太久，不是什么大事，他没有多提，江水清也没有继续问。

“我们该回去了。”安静了一会，江水清有点不自在。

他上半身和大长腿都赤裸裸的，刚才是太担心他的安全没在意，此刻两人面对面，她的眼睛有点无处安放。

虽然她眼睛不大，还是看了不少。

许一池用左手把卡在头发上的近视泳镜戴上，右手顺着她手的力道站起来，“走吧。”

岛屿与海水接壤的地带礁石易打滑，许一池没有松开她手的意思，江水清也没有刻意去挣脱，两人就这样手握着手走了一小段石礁路。

“水清，明天我想吃鸡腿。”准备下水前，许一池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江水清“啊”了一声，“你不是不喜欢吃肉吗？”

“明天我想吃。”今天的两只鸡腿，一只便宜了程剑瑜，一只给了梁孝添，邓意凌和谢秋桃霸占了鸡翅，鸡胸肉是给黎梅初留的，江水清只给他分了几块鸡排骨和鸡脖子，喜不喜欢吃是一回事，他心里不平衡。

江水清问他，“你会捉鸡吗？”

许一池想起程剑瑜的满头鸡毛，声音越发低沉，“我不会。”

“我杀鸡。”缓了两秒他说：“明天的鸡我来杀，你教我，我想吃鸡腿。”

“行吧，你不怕血腥就行。”下了水，江水清自然地松开了他的手。两人并排向前游，游到一半碰见来寻人的程剑瑜和梁孝添，于是四人一起打道上岸。

晚饭是在附近海鲜馆吃的海鲜餐，肥美的大闸蟹，个头超大的濑尿虾，还有各式鲜美的花甲、生蚝、鱿鱼等，程剑瑜一边吃一边感叹今日真是不枉此行。

临睡前江水清给黎梅初打电话，说直接在海边的宾馆歇一晚，明天上午再回去。

黎梅初的院子其实够大，住多三五个人也没问题，只是他们累了一天，往回跑太耗时间，而且乡间做农活的人习惯早起，鸡鸣声也会此起彼伏，在乡下休息想晚一点起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二天中午程剑瑜自告奋勇去捉鸡，他说自己已经总结出经验，这次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抓住，邓意凌说他是舍不得那条大鸡腿。

他扬眉挑衅地对邓意凌说：“要不你去捉？鸡腿让给你，我吃鸡翅也行。”

邓意凌跑到鸡栏里围观了一下众鸡角逐的壮观场面，以及地上斑斑点点的鸡粪，嫌弃地摇着头走开了，“我觉得鸡翅比鸡腿好吃。”

程剑瑜没有再理会她，他问江水清要了鸡食，进鸡栏后撒了几把在栏门口附近的位置，趁着鸡群抢食的瞬间，对着其中一只，下手快准狠，果然一击即中。

“百度和知乎的大神诚不欺我，这捉鸡的方法杠杠的。”程剑瑜拎着鸡出来，许一池主动接了过去，抱着去厨房。

在江水清的指挥下，许一池割鸡喉、放血、烫鸡、拔毛、掏内脏，整个过程竟意外地流畅。继昨天的观摩杀鸡，到今天的亲自杀鸡，他觉得自己挑战了人生的无限可能，毕竟在此之前，他没见过活的鸡是什么样子的。

许一池的心情有点复杂，既有杀生的罪恶感，又有完成一件大事的成就感，其中还夹杂着离江水清的距离近了的喜悦感。

开饭的时候，许一池如愿以偿地吃到了江水清分给他的大鸡腿，他的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看得程剑瑜惊奇，看得梁孝添若有所思。

饭到中途，院子外有人在呼叫：“外婆，清儿。”

是熟悉的男声，江水清起身离席去接人，未走几步，陈锦逸已双手提着大盒小盒走了进来。

江水清喊了一声“逸哥”，黎梅初含笑地看向他，“是逸儿来了，人来了就好了，不用每次带这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