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邀请会里退出来，唐煜逸接连给繁星和朱红的智能发消息。

那么大的空间里，也许他们遇到了比自己听到的更有意思的诉求。

繁星和朱红的回复几乎是同时到的。

繁星：【我现在还是失踪状态，不能留下公开信息。】

朱红：【我是最早进去的一批，没什么诉求可以听。繁星给我转了一笔星际币，买了一颗产粉色钻石的星球给你，下次戴点好看的，手表太丑了。】

他们俩有自己的小秘密。

要给朋友留下空间，道完谢，唐煜逸又转头泡进了邀请会。

他喜欢呆在里面，像待在充满星星的夜空下。

唐煜逸安静地守着一个小角落，地方太大，他又不动，以至于他都听不到最近的光点发出的声音。

思绪渐渐繁杂。

话说，繁星连邀请会都不能去，之后的公开会谈，繁星应该也不会去。

唐煜逸退出空间，在智脑商城里选了一款录像装置，可以同步智脑储存他想留下的画面。

第一次“雄虫和雄保会公开会谈”太有纪念意义了。

录制完，复制几份保留一段时间，也许能卖个好价钱。

不卖也能当一份美好回忆。

他难得的没有朝着最坏的地方去想。

如果雄保会一个诉求也不打算同意，那为什么还要大张旗鼓地开公开会谈？

至少能有一个吧。

肯定能有一个的。

除了邀请会，智脑上的各个公开留言区，也都充满了对公开会谈的评论。

唐煜逸遗忘许久的三个帖子也被挖坟挖了出来。

在自己都需要细看帖子内容才能想起来的情况下，再看那些新评论，别有一番趣味。

他的三个帖子，其实两个都是空壳子。

苦恋的【我从来都知道他爱的雄虫不是我。】，渣雄的【结婚后，慢慢发现他的兄弟朋友亲戚们味道也都很好。】，根本没有细节。

只有标题，没有具体，但是现在来看，居然也零零碎碎刷到了几万条回复。

虫族基数还是太大了，这么冷的帖都能吸引来虫。

他们都是来看别人故事体会自己命运的。

苦恋下，最热的一条的评论是：【雌虫也要提诉求！让雄保会双向计算匹配度，把最可能喜欢我的雄虫推给我，给我一个努力的方向。】。

渣雄下，最热的一条的评论是：【如果娶一个雌虫，一起娶掉他所有雌虫兄弟，我的精神力不够用。】。

平常看到这两条评论，哪怕是放在一起，唐煜逸也会觉得是个乐子，雄虫再喜欢一个雌虫，也还会考虑精神力够不够再疏导一个雌虫的。

结婚，又不能帮伴侣精神疏导，那就是耽误。

但是现在，唐煜逸坐在病房的床上，房内的窗户关着，他身后墙壁上画过的骷髅头已经消失。

唐煜逸的背上还是冒出一滴一滴的冷汗。

可能是饿了，他很长时间没有进食。

唐煜逸喝了三瓶营养液。

但这不能缓解他的症状。

他好似还能看到：摇摇欲坠的索桥上挤满雌虫雄虫，桥随时可能断掉。

而他的第三个帖子【日常，我真的好想和他就两个虫呆着。】变成了弯刀，变成了斧头，变成了电锯，变成千种万种的武器劈砍切着那生锈的铁索。

雄虫数以万计，但是和雌虫一比，就像把一粒渺小的灰尘放到整个宇宙中。

蝶类雌虫的数目目前是九十八亿，蝶类雄虫的数目目前是78万。

哪怕计算宽泛，舍弃尾数，平均下来每个雄虫的任务也有约12万。

蝶虫中有年老和年幼的雌虫和雄虫。

往最宽泛的算，哪怕每个雄虫只完成这个预估任务的十分之一，1200个雌虫。

这个数字很敏感，按照雄保会对正常蝶类雄虫的要求，一个月分配一个雌虫，需要一百年。

第一年，雄虫需要负担12个雌虫的精神疏导，第十年，雄虫需要负担120个雌虫的精神疏导，再往后……

几乎没有雌虫能够活到真正的寿命耗尽，也几乎没有雄虫可以活到真正的寿命耗尽。

“整体上，是崩溃的。”

唐煜逸曾经有预算过，但从没算得这么清楚。

唐煜逸带着这个计算结果回到了邀请会中，他想告诉每个光点他的计算。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许会有雄虫知道，会有英雄忽然跳出来解决问题，然后拍着他的肩膀说：“好了，现在没事了。”

在璀璨的夜空下，发生的不是童话和传奇吗？

邀请会的空间中却只剩下寥寥几个光点。

唐煜逸朝着他们赶去，那几个光点也退出了邀请会。

智脑提醒唐煜逸：【请您进入“面对全虫族……”】

公开会谈开始了。

“雄虫和雄保会公开会谈”的现场是雄保会布置的。

唐煜逸的精神力一进去会场，他的精神力就生成了投影，坐在一张高椅上。

唐煜逸可以摸到自己脸上戴着一个面具。

不能站立、走动，但是他可以转头，弯腰，还可以去拿面前小桌上的食物。

他看到身边其他坐在高椅上的雄虫面具是金色的。

从精神力来看，应该是所有的雄虫都坐在高椅上，所有戴着白面具的雌虫都站在另一方。

雄虫有多少，雌虫又有多少，唐煜逸数不出来，数量太多，让他丧失了对数字的感知。

太过广袤的空间也让他丧失了对空间的感知。

他只记得，他朝着身边看，世界上都是雄虫。

而他朝着另一边看，世界上都是雌虫，不存在雄虫了。

唐煜逸本来以为雄保会的雌虫也都戴着白色面具。

他们却迟来一步，出现在雌虫和雄虫中间的一小块空地上，戴着白色的面具，面具额心处却有着一个象征夕阳的红纹。

雄保会的雌虫们同声宣布：“会谈开始，请智脑总台公布雄虫们的第一个诉求，在场所有虫族投票，赞同者点亮面前的那盏灯。”

智脑总台洪亮有力地说出了第一个要求。

“雄虫们要求削减分配雌虫的数目和频率，占比84%。”

这是智脑总台自己的声音，据说这个声音曾经属于最后一个旧人类。

诉求以虫族文字出现在空间的上方。

唐煜逸面前的小桌上也出现了一张记着这个诉求的白纸。

白纸上压着一盏带按钮的玻璃灯。

所有虫族投票……唐煜逸在点灯前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雄虫们的灯陆续亮了起来，没有全亮；

雄保会的雌虫们点亮了他们所有的灯；

其他雌虫们中零星亮了灯，稀少到唐煜逸都以为是自己看花了。雌虫太多了，他们中有可能也点了很多灯，被基数冲散了。

一个诉求也不会被通过的，唐煜逸这样想，这是一场给雄虫的下马威，让雄虫们认清楚自己的定位。

唐煜逸黑着脸，他笑不出来，也没办法维持平静。

早有预料，也不影响他感觉自己被狠狠打了一个巴掌。

他坐着的椅子，就是他的倾向。

这场公开会谈，是公开处刑的戏弄。

智脑总台说出了第一个诉求的通过率：“全体虫族中有2%的虫族赞同，低于半数，不予通过。”

毕竟有些雌虫是已经有了雄虫的，他们会希望雄虫之后的雌虫越来越少。

雄保会的雌虫们同声宣布：“雄虫们的第一个诉求已处理完毕。请智脑总台公布雌虫们的第一个诉求，在场所有虫族投票，赞同者点亮面前的那盏灯。”

唐煜逸近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雌虫们的第一个诉求？

可会议不是雄虫和雄保会公开会谈吗？

唐煜逸记起了这个会谈真正名字的开头，面对全虫族，是，会谈名字中有雄虫和雄保会以及公开会谈的字段，但是同样还有面对全虫族。

多公平，雄虫提完一个，雌虫提一个，前提是，不看各自数量。

这不是一场公开会谈，也不是一场公开处刑的戏弄，这是一场公开的不见血的屠杀，以荒谬的手法进行的屠杀，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

智脑总台洪亮有力地说出了雌虫们第一个要求。

“雌虫们要求增加分配雌虫的数目和频率，占比94%。”

唐煜逸冷眼看着自己面前的玻璃灯。

原来，真的是阿拉丁神灯。

“全体虫族中……给予通过。”

雄保会的雌虫们同声宣布：“雌虫们的第一个诉求已处理完毕。请雄虫们决定，是否继续第二轮诉求投票，赞同继续的雄虫请点亮面前的那盏灯。”

唐煜逸还是望着这盏灯，雄虫们还有什么呢？

该感谢雄保会还给雄虫们留下了中断的退出选择吗？

这不是一场高兴的公开会谈，唐煜逸面色阴沉地退出了公开会谈。

他的智脑收到雄保会发来的消息通知，将会在明天给他分配一个新的雌虫。

“神灯的许愿效率是真的高，看，天降一个雄虫了。”

唐煜逸哼着唢呐的丧曲调子，拿出纸张和画笔，以公开会谈的小桌上那盏灯为蓝本画着一盏灯。

阳荣给唐煜逸发来消息：【之前和你说的宴会取消了。大家都没什么心情。】

唐煜逸：【嗯。】

唐煜逸有点担心这样的事再次发生，雌虫们有什么想要的，只用发起公开会谈。

促成公开会谈的雄保会哪怕全程都表示跟着雄虫的立场走，在雌虫们心中的地位也升高了。

遥远的一颗星球上，阳荣正在惩罚他最近最喜爱的那个雌虫。

他有多爱这个雌虫呢？

他白天晚上都陪着这个雌虫。

这个雌虫哪怕只是有一点精神衰败的迹象，阳荣都会在交欢的时候给这个雌虫疏导精神力。

最重要的是，他把和这个雌虫结婚的时候收的50%的财富都还给了这个雌虫，还以礼物的形式赠送给这个雌虫更多的财富。

可现在，给这个雌虫带上束缚手铐、脚链、止咬器，拿着特质的狼牙棒捶打这个雌虫的也是阳荣。

阳荣抹掉了下巴上的血：“真是令我羡慕的精神力。你也参加了公开会谈，那你们雌虫的邀请会，这么有意思的事不和我说的吗？”

“那个诉求不是我提出来的，我一直都跟着您的灯。”

雌虫张口说话的时候，口涎顺着止咬器的小皮带流到他的锁骨上。

止咬器戴的不牢，阳荣故意要让他狼狈。

阳荣抓着雌虫烈焰一样的长发，心里头的火烧得更热。

“不是你提的，但你们雌虫邀请会的事，不还是没有和我说吗？你知道我进了雄虫们的邀请会！”

从雄虫邀请会中出来，阳荣没有和这个雌虫说过任何一条雄虫邀请会里的诉求。

可雌虫们的第一条诉求却完美对应到了雄虫们的第一条诉求。

阳荣认定是有雄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自己身边的雌虫说出了雄虫邀请会中的诉求。

那个该死的雌虫或者其他更该死的雌虫在雌虫邀请会中提出相反的诉求。

“您没有问过我，雌虫们是否也举办了邀请会。”雌虫可怜地对雄虫眨着眼睛，他的瞳孔是一种黄绿色，“我现在有点难受，我最近的精神衰败的频率有点高。”

阳荣的狼牙棒砸中了雌虫的双眼。

雌虫的脸向下凹陷了一块，他虚弱地说着自己的“爱”。

“我只是不想您烦恼，这都无法改变的。”

雌虫深深记得，雄虫喜欢他说这样的话。

“我恨不得所有的雌虫都精神枯竭死光！”

阳荣的精神力冲入雌虫的身体里，贪婪地掠夺吞噬完雌虫所有的精神力才回去。

单单从肉体上的损伤来论，雌虫可以恢复过来。

可精神力的丢失，没办法靠雌虫自己恢复过来。

雌虫彻底死了，就如同阳荣诅咒的那样，精神枯竭。

在雌虫死的瞬间，他的肉体还在修复，肉芽贴着狼牙棒生长，长出新生的皮肤。

阳荣内视着自己体内的精神力，又多出一些灰黑色的污斑。

“实验很成功，但是把雌虫体内的精神力杂质也带回来了，处理起来真麻烦呐。”

还是要再改进实验，达到只掠夺干净的精神力，在雄虫体内疏导杂质的难度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