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温言下意识地问道，这是温言进这个学校以来，第一次和苏星河说话。

苏星河非常现实地说道：“没有用。”

温言看了看远处早就消失的陈连，想把手抽出来，却怎么也动不了：“放手。”

“不要去。”苏星河的力道加重了些。

温言见挣脱不开：“我去和老师说，我们管不了，老师总可以管吧。”

“老师知道。”

温言身体一滞：“什么？”

“老师知道。”苏星河看着温言脸上吃惊的表情，继续说道，“姜淮他有分寸，不会很过分。”

温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突然发力甩开了苏星河，然后朝着教室外跑去，苏星河见状连忙追了上去。跑到楼下的温言，突然停了下来，他望向苏星河，眼里有不理解，还有淡淡的厌恶：“是啊，你们有钱有势，所有人都敬你们怕你们，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白的说成黑的，也有人拍手称快。”

“什么叫不会很过分，不把人打死就是不过分吗？”温言眼眶微红，许是想到了自己，语气很不好，说完他又想抬脚跑，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要跟过来，我不会去找他们。”

温言根本不知道陈连被带去了哪里，怎么找？

苏星河还想说些什么，可看到温言微红的双眼，只是抿了抿嘴，没有再动，他看着温言头也不回地跑开，垂在两侧的手止不住地握紧。

温言刚刚说的话，不管光在说姜淮，还在说他。

温言说的是，你们。

早自习一过，陈连才从教室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其间老师没有询问一句话，对于学生的缺席好似习以为常。

温言看着陈连走过讲台，看着陈连默默地走到桌边，然后搬起自己的桌子，放在了垃圾桶的旁边。

和那天一样，陈连外露的身体上没有一点伤痕。

温言收回视线，紧紧地拽紧了衣袋里的东西。

放学后，温言低着头整理起课桌，打开书包才发现借给陈连的校服不知何时被塞在了里面，衣服被透明包装袋包裹起来，叠得整整齐齐，表面没有任何褶皱，一看就是熨帖过的，温言抬头想去找陈连，却发现陈连早就不在教室里了。

后面一连几天，姜淮都没有找过陈连麻烦，好像玩腻了似的，只是陈连依旧坐在垃圾桶边。

周六那天，阴雨绵绵，下午放学的时候，陈连被堵在了一楼的楼梯口。

姜淮的脸被阴沉的天气晕染得有些黑沉，陈连不敢去看，只是一眼就撇开了视线，果然这几天的安生，是假的。姜淮使了一个脸色，跟着他的人就架着陈连往室内体育馆走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学生，却没有人敢去阻止，甚至没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看过来。

一路上除了撑着伞的姜淮，所有人都淋湿了，陈连像是垃圾一般，被丢在了空旷的篮球场上，陈连早就习惯了疼痛，却还是下意识的闷哼了一声，

姜淮站在窗边，视线落在蜷缩着的陈连身上：“这几天，伤养好了吧。”

陈连缓缓爬了起来，跪坐在姜淮面前，听话地点了点头。

快点开始吧。

快点结束吧。

“想清楚了没？”姜淮，“那天帮你的人是谁？”

陈连一怔，没想到姜淮还在执着于温言，他的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动了动，随后他摇了摇头：“姜哥，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我也不认识。”手心底下是温言送给他的药膏，隔着裤子的布料能清楚地感受到形状。

温言，唯一给予他温暖的人。

收到药膏和创可贴的那天，他一个人躲在寝室的被子里无声地哭了很久。陈连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么，可就是忍不住，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地掉下来。

姜淮皱了皱眉，抬手挥了挥，身边的人见状围了上去，很快拳打脚踢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球场，陈连抱着头，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姜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陈连的头发被用力拽住，整张脸被迫扬了起来，姜淮不紧不慢得的走到陈连面前，精致的脸庞挂着让人毛骨悚然地笑：“有人要上厕所吗？”

陈连脸色一白，瞬间知道姜淮要做什么，只见姜淮随便伸手拽了一个人过来，然后指了指陈然：“尿在他身上，别弄脏了地面。”

“姜，姜哥……”陈连不可置信地看着姜淮，艰难地爬过去，“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我也没见过。我真的……”

“还不快点！”姜淮不耐烦的声音响起，那个被点名的人，立刻走到了陈连面前，随后便是欺辱般的笑声和那淅淅沥沥的水声。

陈连低着头，满眼含泪，鼻尖是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至此，陈连的尊严彻底被姜淮打破。

姜淮：“还不说吗？”

陈连颤抖地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

我不知道。

“哦～真的不知道吗？”姜淮语调婉转，然后陈连就听到姜淮说道。

“我听说，你父亲是个聋哑人。”

陈连浑身一颤，猛然抬头看去。

“你成绩不错，才进的这所学校。而你爸爸则是靠打扫街边的垃圾养活你的。对不对？”姜淮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嫌弃，“今天，他应该在华南那条街吧。”

“姜哥！姜哥！和我爸没有关系，我爸爸什么都不知道。”陈连那张恐惧的脸上露出了别样的表情，是绝望，他像狗一样爬到姜淮腿边，刚伸手，却被姜淮一脚踢到了一旁，姜淮皱着皱眉，满脸厌恶：“一身尿味。”

陈连不敢再动，只能不断磕头道歉：“姜哥，是我的错，我不该在开学的时候和你争吵，是我的错，是我贱，你就当我是条狗，不要和我计较。我爸，我爸……”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出来。

“那好，你告诉我，那天帮你的人是谁？”姜淮问道。

陈连张着嘴巴，脸色惨白如纸，他的嘴唇在发抖，却再也道不出来，“我不知道”这几个字。

姜淮见陈连久久没有反应，当着陈连的面打了一通电话，电话很快被接起，开了免提。

“喂，少爷。”是个男人的声音。

“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好，去，打断他的手脚。”

陈连面上空白一瞬，下一秒尖叫着朝着姜淮扑了过去，却被身边的人死死地按住。

“姜哥！姜哥！我求你，你打断我的腿脚吧，你打断我的。”

“我对你的手脚不感兴趣。”姜淮无所谓地说道，“我给你三秒钟，告诉我，是谁帮了你。我只给你这最后一次机会，三秒过后，你还不说，你就去医院见你爸吧。”

“3。”

“姜哥，对不起，对不起，姜哥，对不起。”陈连哭得声嘶力竭，哪怕被压制着，还不住磕着头，“姜哥，饶了我！饶了我！”

“2”

“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对不起。”

“1。”

姜淮面色一黑，对着电话说道：“现在就过……”

“是温言！”陈连大声地说道，声音带着哭腔和颤抖，“是温言！”

“是温言。”

“是……”陈连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是他帮了……我。”

姜淮本来面色很不悦，一听到温言的名字，脸上神色一变：“是他。”语气里难得夹杂着快乐。

陈连连忙说道：“姜哥，温言他不知道得罪的是你，他要是知道，根本不会帮我。”

姜淮看了陈连一眼，抬了抬手，压制住陈连的人立刻松了开来。

姜淮像是没听到陈连的话：“陈连，你知道的，扶我面子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笑了笑，“你应该庆幸，你痛苦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

外面依旧阴雨绵绵，有未归的鸟吃力地拍打着翅膀，姜淮望向窗语调欢快，喃喃自语道：“温言。”

“温言！”

温言撑着伞疾步走在雨幕中，丝毫不在意后面喊他名字的苏星河。

“温言，我有话对你说。”苏星河紧紧跟着温言，却不敢和他平行。

温言依旧充耳不闻，步子忍不住加快。

苏星河见状便急了起来，后面几天他要和父亲出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要离开一段时间，他想早点和温言说清楚，早点和温言和好，他无法再忍受温言对他的熟视无睹：“温言，我去找过你！”声音穿过雨声，落在了温言的耳边。

然后苏星河就看见，原本还在急走的温言突然停了下来，雨幕慢慢变大，温言整个身体开始变得有些模糊，苏星河恍惚了一秒，就立马跑了上去，同温言站在了一起，阴暗的光线下，温言的侧脸意外的柔和。

“温言，我去找过你。”他重复着刚才的话，“想和你道歉。”

“想和你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