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层沿着路一直往前走，走了大概十分钟终于走到了尽头，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慢慢与梦里重合。

庄园的大门生了锈，门旁的雕塑已经老化严重，塑身上长满了青苔，一把锈青的锁锁住了大门，许层进不去，只能透过门缝看向里面，发黄的落叶铺了满地，主楼前的玫瑰花丛失去了梦里的生机，那长期缺水导致快要发黑的枝干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梦里的庄园生机勃勃，现实却已经枯败不堪。

许层有一瞬间手脚无力，他抱着脑袋在门前蹲了下来，脑海在这一霎那闪过许多画面，不止他的父亲，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在朝着他笑。

“爸爸爸爸，快看小层的风筝，飞得好高哦！”

“管家奶奶，小层想领养那只小猫。”

“哥哥，小层舍不得你，你别去上学好不好？”

“季宴泽，没了许家你什么都不是！”

好痛，他的头好痛！

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失去的记忆接连不断的涌入大脑，许层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季宴泽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幅情景，许层抱着头蜷缩在门旁，神情痛苦，满脸泪水，整个人都在不停的抖。

男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轻声说着：“层层，我是阿泽。”

许层猛地抬头看向他，随后仿佛受了刺激般大喊：“滚开，你滚啊！”

他很激动，季宴泽几乎瞬间意识到他想起了什么，心里压抑不住的恐慌，他得先把他带回去。

“层层，我们先回家好不好？”他慢慢靠近，企图抱住他，但手刚碰到就被剧烈挣脱，眼前人看着他的眼神慢慢带上了恨。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这才是我家，之前那些都是假的！”

“还有我哥呢，我哥哥去哪了？！”

记忆不会骗人，他可以确信自己还有个哥哥。

“还有管家奶奶，还有我的小猫，他们都在哪里，你说啊，说话！”

许层情绪已然失控，他接受不了这两个月以来全心全意爱他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层层，你先冷静好吗？我们先回家，回家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骗子！我不会相信你了，我到底是谁，还有我爸爸究竟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面对许层歇斯底里的质问，季宴泽沉默了几秒。

许久后，“好，我现在就告诉你。”

男人朝他慢慢靠近，这次许层没有后退，他在等他开口说出真相。

“层层，其实...”

后颈突然传来痛意，许层闷哼一声晕了过去。

季宴泽接住他倒下的身子，把人紧紧抱在怀里，他慢慢擦干他的眼泪，满眼心疼。

对不起层层，他不得不这样做。

医院。

“病人状况稳定，明天就能醒来。”

“好，我知道了。”

医生收拾好东西离开，病房内一下安静了下来。

季宴泽看着韩辞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出来说吧。”

季宴泽走到了医院的露台，他拿出一支烟点燃，罕见的抽了起来。

“说吧。”

“老季，你做的太过分了。”

“韩辞，我没有办法，我不能让他想起来，至少现在不能。”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许层他是个人，他有自己的自主意识，你不可能一直控制他的身体，他恢复记忆后想起现在的种种只会更加恨你。”

“那就恨吧，反正他本来就恨我。”都是恨，多与少于他而言没什么不一样。

韩辞有种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好了，你先回去吧，我回去陪陪他。”

“...有事找我。”

“嗯。”

韩辞走后，季宴泽看着远处吸完了那支烟。

回到病房，许层依旧昏迷，男人坐在床边拿起他的一只手紧紧握在掌心，视线一动不动看着他的脸。

明明才过了半天不到，他的层层怎么就憔悴了那么多。

韩辞其实说的没错，层层迟早有一天会想起一切，只不过他用了手段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阻止了他记忆的恢复，他像个小偷一样，费尽心机偷取不属于他的时间和感情，每天卑微的祈祷这天来的再慢点。

他不敢面对恢复记忆后的许层，因为那个结局他曾在梦里经历过无数次，于他而言是恐怖，绝望，无助的。

许层是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左右醒的，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撑着身体坐起，却发现后颈痛得很。

疼痛令他倒吸一口冷气，随后企图在脑海里回想起事情的经过。

他怎么会在医院？昨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病房门在此刻扭动，接着许层看到了季宴泽，男人提着早餐走了进来，看见他醒来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如常。

“医生说你早上会醒，我怕你饿就去买了点早餐。”

见许层还是懵懵的，季宴泽放好早餐来到床边坐下，他温柔的整理他的头发，开口问：“层层，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许层摇摇头。

“阿泽，我为什么会在医院，还有为什么关于昨天的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他觉得好奇怪。

季宴泽摸着他的脸颊，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腹稿。

“昨天你在幼儿园突然晕倒，医生说是你最近太累了，至于昨天的事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嗯。”

“估计跟你失忆有关，我等会儿去问问医生，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

许层缓缓地点了点头，有阿泽在他不担心。

“对不起阿泽，我让你担心了。”他注意到了男人眼里的红血丝和疲态，不用猜也知道季宴泽在这里守了他一晚。

心里泛起一丝丝甜蜜，更多的是愧疚。

两人轻轻的抱在了一起，季宴泽的脸埋在了许层的脖子，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让他安心。

“层层，永远都不要觉得麻烦我，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比起他干的那些错事，他要还的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