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龙腾宫以后，此时晨光微露，金辉斑驳地洒在雕梁画栋之上，一派庄严而又不失温馨的景象。

此时景昭帝方才起身用过早膳，丽贵妃正在一旁陪着。

看见萧穆尧入内，丽贵妃立刻向他行礼过后便安静离开了。

殿内一时静谧，唯有龙涎香袅袅升起，缭绕于梁柱之间。

景昭帝休息了一夜又刚刚服过药，此刻看着精神还好。

萧穆尧也就没有没有旁敲侧击不好开口，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十一弟？”

景昭帝闻言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他一向了解自己这个最为得意的儿子。

于是他叹了口气打着商量道：“不能留他一命吗？就将他一辈子圈禁也好。”

看着景昭帝那充满希冀的眼神，萧穆尧却丝毫不为所动。

冷漠开口道：“父皇，您什么都好，但于儿女一事上却一直优柔寡断，您有慈父心肠是好事，但须明白别人就是因为此才敢如此肆意妄为，儿臣不像您不是那手软之人，十一弟必须死，儿臣不会留他。”

景昭帝闻言微微蹙着眉头，双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景昭帝的思绪此刻如同一团乱麻。

他一会儿想起那个曾经天真无邪的十一子，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嬉笑玩耍的模样仿佛还历历在目。

一会儿又想到如今朝堂上的波谲云诡，各方势力的蠢蠢欲动。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试图让自己的心境平复下来。

过了许久，他才重新睁开双眼，目光中多了一份深沉与无奈。

景昭帝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面前一脸坚定的萧穆尧。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向来果敢决绝，有着自己的手段和谋略。

他也明白，他所说的杀鸡儆猴的确是有道理的。

如今的朝堂局势不容许有丝毫的仁慈和手软。

若是今日放过了十一子，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人效仿，那朝纲必定会陷入更大的混乱之中。

景昭帝的内心在不断地挣扎着。

理智告诉他应该支持老六的决定，为了朝纲的稳固，为了江山社稷的长远考虑，他必须做出妥协。

可是情感上，他又实在难以割舍那份父子亲情，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儿子啊！

又过了许久，景昭帝才终于再次开口。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奈：“罢了罢了，朕……朕明白你的顾虑与想法，朕也知道你是为了这江山社稷着想，朕……妥协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景昭帝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无力地靠在软榻上，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前方。

萧穆尧听到景昭帝终于妥协的话语，心中涌起一阵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为了稳固朝纲，十一弟必须付出代价，哪怕这代价在父皇眼中是如此沉重。

他看着景昭帝那疲惫而无奈的模样，心中也微微有些不忍。

他知道父皇此刻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可他不能因为这些情感而动摇自己的决心。

压下自己心中的千头万绪，萧穆尧最后沉声回道：“多谢父皇成全。”

………………

既然已经定下了十一皇子的处置，那么萧穆尧便立刻下令让陆晏清送他上路。

毕竟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他自己并没有亲自前去，这事也没必要他去一趟。

此刻诏狱之中阴暗潮湿，散发着一股腐朽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十一皇子蜷缩在角落，身上的华服早已变得脏乱不堪，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肩头，眼神中满是绝望。

当他听到动静缓缓抬起头，便看到陆晏清端着毒酒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他的眼睛猛地睁大，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怎会如此？

父皇当真对他如此绝情？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脚步有些踉跄，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声音沙哑而干涩地喊道：“陆晏清……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杯毒酒，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就这么死了……”他喃喃自语着，声音中充满了不甘。

陆晏清见状沉默不语，没有半点反应，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十一皇子见他没有反应，突然情绪失控地扑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过了许久，十一皇子似乎哭累了，他慢慢地坐起身来，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他再次看向那杯毒酒，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带着无尽的凄凉：“罢了罢了，成王败寇，这是我自作自受，是我的命……”

他颤抖着双手端起毒酒最后说道：“希望来世不要再生于帝王家……”

说完，他一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毒酒入喉的那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身体缓缓倒下。

最后静静地躺在了诏狱那冰冷肮脏的地面上，生命就此终结。

而他的双眼却始终没有闭上。

回想起自己这一生，曾经也有过无忧无虑奔跑嬉戏的快乐日子。

那时的他，有父皇的宠爱，有母妃温柔的笑容。

夏日里，他会在御花园的池塘边捉鱼，弄得浑身湿漉漉的，却笑得无比开心。

冬日里，他会在雪地里和兄弟们打雪仗，雪球飞来飞去，欢笑声回荡在整个皇宫。

可直到母妃去世后，他没有人护着，父皇也渐渐对他不再关注，他在宫中过得举步维艰。

从此他便心中生了极大的怨恨。

他恨父皇心里没有他，恨老六抢走父皇所有的宠爱，恨其他兄弟姐妹风光无限而他却艰难度日。

他恨那些拜高踩低的宫女太监，恨那些大臣看向他时或怜悯或无视或不屑的目光。

他发誓，他终有一天一定要出人头地，将这些人统统踩在脚下。

可是他谋划准备了那么多年，美梦却一朝落空。

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也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任何筹码。

他输了，他输得彻彻底底。

可是他真的好不甘心啊！

回忆如潮水般继续涌来，那些曾经受过的屈辱和冷落，如同尖锐的刺，一遍又一遍地扎在他的心上。

他望着诏狱那高高的墙壁和狭窄的窗口，那一点点透进来的光线仿佛是他唯一的亮光。

他想起了母妃，如果母妃还在，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如果能重来………

但可惜，没有如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