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了。

这是陆茗的第一反应。

她气的不清不楚，空穴来风，贺时韫和阿桃什么都没做，他还吹冷风坐了一晚上，认出来之前，也是对她的情意，清醒之后，和阿桃保持距离。

从始至终……

都谈不上背叛二字。

贺时韫怎么都不可能接受被人胁迫！

被耍得团团转，还不小心出手伤了陆茗，他不杀了阿桃都不错了。

怎会愿意继续装不知情？

陆茗都不敢想：若是他知道自己与阿桃的约定……她不会被打屁股吧？

身边突然凉飕飕的。

还不等陆茗多想后果，贺时韫搂着她就走，越过允肃和马车，一声口哨，把骑来的马唤了回来。

“想怎么回去？”

陆茗硬着头皮道：“……我能选马车吗？”

声音却在他冷冽目光中……

越来越小。

她能怎么办，宝儿还没出来，还需要阿桃的帮忙。

装成她陆茗接近贺时韫，估计……会是阿桃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而且——

陆茗也做不到告诉所有人真相，从而，局面变成他们骗阿桃一个小姑娘。

顷刻间。

贺时韫手松开来。

陆茗忽而身边空空荡荡。

他翻身上马，也不走，就这么安安静静看着她，陆茗纠结来纠结去，心一狠，颤颤巍巍上去的那一刻，被他提着腰身，一屁股坐在他怀里。

“走……走吧。”

陆茗脸有点红。

故意不去感受身后的异样……往前挪了挪屁股。

“到之前提前把我放下来，行不行？”

贺时韫面无表情地扯了缰绳，径直往外奔去，风中传来一句：“那个，我都会和你说的，就答应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轻灵悦耳的嗓音经久不散。

允肃毫无情绪起伏。

等他们有一段距离，他翻身一跃，上了马车板，扯了绳子，马儿慢慢悠悠往前跑。

……

“夫人，您看上去胃口不好，您想吃什么，不如奴婢再给您换一碗？”

绿竹连忙询问了句。

“算了。”

阿桃换了一身衣裳，是昨日在镇上新买的成衣，不得不说，陆茗这身段太好，烟霞色衬得她十分美丽，只眉宇间有些愁容。

她时不时往外看。

“怎么还没回来……”

“原来夫人是想老爷了呀。”

绿竹陡然松了口气。

哪知阿桃眼睛一亮，笑了，托着下巴，摸了摸发间一支月光色簪子，桃花形状的，“他昨日在城中为我挑的，好不好看？”

“嗯！”

墨兰手腕绑着纱布，端着一碗粥过来，放在阿桃面前，“夫人在京中不常出门，可自小便是美人坯子，怎么样都好看。”

“是吗？”

阿桃对这话倒是没了什么笑意。

没忘记此时自己是陆茗。

这俩小丫鬟倒是忠心耿耿的，对她宝贝着呢，连端个水的事儿都不让干，只是……一想到昨天一整日，陆茗进进出出满头大汗。

还笑容满面的。

阿桃喝了口粥。

若换成她，让人住进了家里，定是不可能给客人干活儿的，太好欺负了些。

陆茗养尊处优，性子倒是个和善的。

正想着……

外面传来马叫声。

阿桃顿时被吸引了目光，心跳得异常快，故作矜持地放下碗筷，提起裙摆往外走。

“阿韫！”

院子外，陆茗听到这声音，立马从贺时韫怀里移开两步远。

后者眼神一沉。

没气笑了就不错了。

陆茗背过身，悄悄露出一个委屈的眼神，管也不管，往后面跟来的马车走去，“允公子，把桶给我吧，我来！”

允肃沉默。

还是自己主动提了起来，“有些重，阿桃姑娘，还是我来吧。”

“……那好吧。”

陆茗本来就是客套一下，一转身，看到阿桃飞奔到贺时韫怀里，一把抱住他的手臂。

“你怎么跟着去啦？”

贺时韫眼神淡的不能再淡。

若不是抱住他的，是陆茗的身子，他现在就能抽出剑把人杀了。

陆茗看得心里发毛。

她趁着他看过来，眼神焦急，嘴型小小示意：

“（三天，就忍三天）”。

贺时韫似乎更冷了些。

等阿桃松开，他才语气平平说了句：“找了一会儿孩子，走吧，先去用早饭。”

阿桃感觉有些不对劲。

她回头看了眼陆茗，她安安静静，看不出什么。

阿桃皱了皱眉。

这时，手被贺时韫重新拉住，她放松了眉头，莞尔一笑，与他进了屋子，“那你想我吗？”

贺时韫不说话。

轻微颔首。

陆茗彻底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一醒来就告诉贺时韫她与阿桃换身之事，要不然，宝儿消失了他们都毫无头绪，阿桃毕竟不是人……

难保不会对他们怎么样。

而且，小姑娘一看就不是会屈打成招的。

现在只能如此了。

希望，贺时韫能好好利用他的“美色”，再拖一拖。

陆茗叹了口气。

从古至今，能让夫君去诱惑小姑娘的，怕是只有她一人了，谁让阿桃就偏偏看上贺时韫了呢，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方才在马上……

陆茗想到自己软声软气撒娇，他面无表情，却让她继续，她觉得：还是不要那么快换回来了，她现在在阿桃的身体里，挺安全的。

“阿桃姑娘！”

墨兰此时也出来了，递过来一方帕子，“累了吧，擦擦汗。”

“谢了。”

陆茗接下，“怎么样，你伤好些了吗？”

“好多了。”墨兰语气愧疚，“昨儿绿竹和你忙坏了，对不起啊……我拖累大家了，不过我已经好多了，接下来得日子活儿都我来，你好好休息。”

“举手之劳而已。”

陆茗跟她进去。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

墨兰话里话外，都是日后不许她干活儿，一来二去，陆茗大概也知道是贺时韫的吩咐，十分无奈，“那好吧。”

她确实也笨手笨脚的。

做不来粗活。

不过一天而已，手现在磨得还红红的，有点疼。

“那我先走了，你有要帮忙的叫我。”

“好。”

墨兰见陆茗去吃早饭，转身往院子里走。

待看到角落的人，她捏了捏手中干净的帕子，走到水井边擦拭匕首的允肃身旁。

“……公子。”

允肃听闻回头。

黑眸扫过她手里的东西，回正，继续擦自己的匕首，“不必了。”

墨兰有些失落地收回手。

她咬了咬唇。

站了许久都不曾动。

允肃做完一切，越过她，将院子里的水缸打满，又去柴房将锅里面的水加满，加了柴火。

这才回了屋子。

墨兰想了想，还是跟上去，“允公子，厨房里还有早饭，您……”

“不用。”

允肃和寻常一样的语气，墨兰从认识他就这样，倒是没有什么落差，语气温和：“时辰还早，若您不休息，我可以帮你收拾一下屋子……”

“我说了，不用。”

允肃语气有些冷了。

他转身之时——

墨兰正好撞在他胸膛上。

她碰到那紧实僵硬的胸骨，这才下意识退后一步，面颊红了一片，立马低头道：“对，对不起，我只是想感谢公子前两天救了我……”

“不用。”

还是这两个字。

一如允肃说出的话。

紧接着，屋子的门关上了，隔绝一切人和声音传入。

墨兰手指捏了捏手里的帕子，小小叹息一声，有些失落地走开了。

而房间里的人……

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下，眼神依旧无悲无喜。

良久。

允肃从素色的枕头下，拿出一个玄色布巾包裹的物什，圆圆的，他犹豫片刻，走向那墙角积满灰尘的炭盆，光秃秃的。

他蹲下身。

把那物什放了进去。

片刻，他点了把火，一同扔了进去。

眼中映照着那火光，从大到小，从明到灭，一切归于平息，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