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去，不知不觉间，大周即将迎来了永昭十九年。

大周和往年一样，舔舐着因战争而产生的伤口。

大周又和往年不一样，伤口虽然更大，却也割去了脓疮。

京都也因新立几座府邸，新添几位贵人，新开了几家店铺，而更加繁华热闹。

这几个月来，王钧墨和令雪毅在京都和皇鸣寺间往返，日子平平淡淡。

王钧墨起初还经常去齐王府探望阿姊，却几乎每次都能碰到永宁公主这个让他头疼的人，也逐渐减少了回京都的次数。

张小宝当初随王钧墨来到京都，也曾得到他许可以归家，但张小宝不肯，张掌柜一合计，决定带着家人来到京都和张小宝团圆。

“小宝，钧墨小...青衣侯爷还是老样子吗？”

青衣侯府中，张掌柜见各院落空荡荡的，想起张小宝给他的回信，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称谓上却显得生分，毕竟谁能想到：一个普通出身的年轻人，竟然能一朝封侯。

张宗宝毕竟不是他亲叔伯，还是要注意尊卑，不仅是他，张小宝也同样如此。

“侯爷还是老样子，除了看望齐王夫妇，基本都待在了皇鸣寺，也没踏过府门，就连小夫人和小侯爷也都是住在齐王府。”

张小宝也很担心王钧墨的状态，可他的心病，却不是自己能医治的。

“这大过年的，想来侯爷会回来。”

“小宝，你跟在侯爷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注意着。”

说到这，张掌柜又不放心的补充道：“在京都这水浅王八多的地方，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可别给侯爷得罪了人。”

“爹，我晓得！”

良久，张掌柜才缓缓点头。

他起初是觉得自己儿子没出息，希望在自己死前缓和和王钧墨家的关系，将来好帮衬小宝，接近王钧墨带着目的。

水渊格局洗牌后，王钧墨时运到了，今年更是凭着战功、技艺和恩宠直接受封侯爵，张掌柜一家回报远大于付出。

商贾虽逐利，可这几年的相处，他们也和王钧墨家有了情分，而且王钧墨将小宝带出息了，他心里也真的将王钧墨当作了子侄。

对于王钧墨的遭遇，他也很是怜悯心疼。

……

永昭十八年大年夜，永昭帝于皇宫中召开家宴，宴请还留在京都的皇子公主，有周王嫡女延庆公主周颜，新晋的齐王周策、梁王周慈、安庆公主周瑶，还有梁王次子周霄，朝廷驸马陈郁。

周王周景和大皇子周统早已去了卫州，戍守边疆。

“青衣侯呢？”

看着周策和王苓苓连带着怀中的孩子三人前来，永昭帝稍有不悦。

在他看来，皇家在家宴上邀请外臣，是极大的恩宠，而王钧墨没有前来，他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冒犯。

“回父皇的话，青衣他暂时不在京都，仍在皇鸣寺中修行。”

周策连忙解释，心中暗道王钧墨没有从皇鸣寺回来的明智，陛下果然没这么容易放过他。

或许大周境内，也唯有皇鸣寺能暂时庇护王钧墨了，皇鸣寺的慧心师傅是真正的得道高僧，陛下对他很是尊重。

王钧墨作为慧心半个弟子，留在皇鸣寺中可通过“不知情”推脱陛下的圣谕。

“他这个诗人不来，反倒是少了很多趣味。”

永昭帝隐晦的看了眼陈郁，兴致缺缺的说道：“不来就不来吧，反正也是给朕的状元郎做陪衬。”

永昭帝说完，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没一人敢接话，哪怕是至亲的齐王夫妇，和至交的陈郁。

陛下，是真的要难为他呀......

永昭十九年初一，皇鸣寺

主殿佛前，诵完早经，慧心和尚看着唯一留着头发的王钧墨说道：“弘若，俗间的春节到了，你即日就下山去吧。”

“是，师傅！”

王钧墨应道，睁开双眸，露出无神的眼睛，脸上满是憔悴。

随后起身，在弘毅的带领下，带着包袱从寺庙后门离开。

半个时辰后，永昭帝带着文武百官、宗室人员和皇家仪仗浩浩荡荡的来到皇鸣寺。

永昭帝完成祈福章程，被慧心引到禅房休息时，幽幽道：“慧心师傅，朕可听说，朕的青衣侯在你这盘桓多日，连朕的口谕都叫不来了。”

慧心似乎早有预料，立刻回道：“陛下，实在是对不住，贫僧甚是想念小徒弘若，就让他在身边侍奉，都是贫僧的错，贫僧给陛下赔个不是。”

说完，慧心道声佛号后告罪。

永昭帝摆摆手说道：“好了，你们师徒情深，朕恕尔等无罪。”

“父皇宽宏大量，不跟那小秀才计较，大师傅，快让他出来拜会本宫和父皇吧。”

永宁公主没有在众多僧人中找到王钧墨，跑到慧心和尚这边问道。

“陛下，真是不巧，小徒弘若今早下山了。”

永昭帝表情顿时僵住，慧心没作理会，继续说道：“弘若毕竟还是俗家，现在恰逢俗间新春，贫僧也不好将他一直留在这！”

“嗯？小秀才回去了？既然这样……”

“好！很好！”

永昭帝想的就比永宁公主多了，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虽看不见怒色，但气氛明显凝重了几分。

“慧心！”

“你们师徒诚心戏弄朕！是真当朕不敢杀你吗？”

下一刻，永昭帝咆哮而出，也惊到了房外的人。

“陛下！”

“师傅！”

一众侍卫破门而入，拱卫永昭帝身前，就等永昭帝一声令下，拿下或者斩杀房内的几个和尚。

弘毅也连忙将慧心护在身后，院外的武僧听到动静也涌进房间，顿时，小小的禅房塞满了人。

“阿弥陀佛。”

慧心拨开身前的徒子徒孙，走到两拨人中间，没有辩解，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父皇，这不是巧了吗？不要生气了嘛~”

这个时候，也唯有永宁公主能劝解盛怒的永昭帝，只听她继续说：“都怪那小秀才，让父皇不高兴，也连累了慧心师傅，回去我们让那小秀才觐见认错就是了。”

“父皇~我们回去了！”

……

永宁好说歹说，终于将永昭帝带出禅房，离开皇鸣寺。

同时，一道圣旨也传到青衣侯府，也传遍京都：爱卿之学业，朕甚是在意！现春闱将至，即日起，尔当闭门思虑，勤勉苦学，以期春闱高中！大周臣民，均不得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