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时分，贤成伯府内外热闹非凡，陈郁乘着高头大马上前开道，身后是辆华丽庄重的凤舆和长长的迎亲队伍。

到达陈府时，徐锦等人连忙出门准备接亲，招待来宾。

凤舆旁，吴王周慈下了马，将半个身子探入车内伸出胳膊，安庆公主周瑶将手搭在上面，就要走出车厢。

陈郁立在车前，双目无神，徐锦使劲戳了一下他的后腰才聚集起目光，看到周慈托起交给他的手。

正是周慈要托付的妹妹，半晌，却不见陈郁的动作，徐锦用力咳嗽几声，才拉回陈郁的注意力。

周慈和徐锦脸上都有了愠色，红盖头下的周瑶紧咬着红唇。

陈郁咬咬牙，伸出手隔着衣服抓住周瑶的胳膊，将她扶下凤舆。

永昭帝很看重这桩婚事，主持婚事的宗人府大宗正周显，周慈周瑶名义上的皇叔。

只听他雄浑高昂的声音响起：

“今日，良辰美景，喜气盈门。张灯结彩，宾客云集。”

“一对新人，喜结连理，共盟鸳盟，永结百年之好。”

“此刻，吉时已到，新人拜堂成亲仪式，正式开始。”

“请新人入堂！”

在众人的拥簇下，身着大红状元袍的陈郁牵着同样盛装华服的周瑶进入主院。

周显继续唱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今日，才子佳人，天成佳偶。新郎玉树临风，俊逸非凡；新娘温婉秀丽，端庄大方。真乃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二人相继跨过火盆、马鞍，周显喊到“拜天地”时，相继转过身。

陈郁来回打量着投来的目光，似乎在寻找什么人，终究没找到，但他知道，那个人一定在他的府邸中，或许现在就在堂外某个角落看着他俩。

嘴角再次泛起一丝苦笑：青衣！你这是何苦呢？只要你我二人齐心，再加上齐王、吴王两位殿下，陛下怎会坚决不松口呢？

在陈郁的预想中，他提出取消婚事，王钧墨表明对周瑶的心意，他们二人立下为大周效忠心建功业的远望，再有周策周慈两位殿下从中撮合，此事大有可为。

毕竟周策没道理不帮王钧墨说话，周慈也不愿将妹妹，嫁给陈郁这个对安庆没有丝毫兴趣的人。

毕竟青衣和周瑶那只是可大可小的误会，他和青衣是大周最优秀的才俊，他还有着生父余荫，青衣年纪轻轻，想法新奇，除战功外，还立下好几个推动大周产业进步的大功，将来大有可为。

陛下没理由放弃这么一个笼络臣心的机会。

由不得陈郁多想，周显的唱礼已经开始了：

“一拜天地，谢天地之造化，赐姻缘之美满。愿新人感恩天地，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两人面向天地，双手交合举过头顶鞠躬拜谢。

“二拜高堂，谢父母养育之恩，愿新人孝敬父母，家庭和睦，幸福安康。”

两人转过身，面向陈母，行跪拜礼。

“夫妻对拜，愿新人互敬互爱，相濡以沫，携手共度一生。”

这对新人相对而立，鞠躬。

“礼成，愿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早生贵子，幸福美满。”

周显话罢，众人纷纷叫好，祝福声不绝入耳，只是，周显和众人的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削在陈郁心头。

……

永宁宫，被禁足于此的永宁公主趴在桌前，仔细摆弄着那断成两截的“上上签”，透过阳光，还能看到接缝处的透明液体。

这是永宁托永昭帝从南方寻来材料，粘合力很强，她正在试图修复这根属于她的“上上签”。

见竹签连接紧密，不仔细看就是最开始的样子，永宁脸上荡漾开笑意。

突然，永宁心口一紧，竹签落在地上，两截连接在一起的竹签竟诡异的断成了四截。

“啪嗒！”

几滴水珠落下，在地上破碎消失，永宁微微一愣，伸出小手擦过眼角，竟是泪水，同时，没来由的心慌。

“怎么回事？”

“本宫怎么这么难受？本宫为何会伤心？”

永宁公主喃喃几声，下一刻竟止不住的落泪。

……

皇鸣寺

“啪嗒！”

“哗啦啦——”

慧心师傅正诵着经文，手中的佛珠突然断裂，珠子洒落了一地。

只见他缓缓睁开眼，看向南方京都的方向。

……

“且慢！”

两人正要退下，突然，大量的禁军涌入陈府，随后，就看到脸面铁青的永昭帝。

“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

最前方的周显请示道：“可是臣哪里出了纰漏？让陛下不快。”

按理说，成婚当天，新郎的岳丈送走新娘后，是不来新郎府中的，陛下此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不明所以。

永昭帝没搭理他，看向人群，似乎也在寻找什么。

“青衣侯呢？”

“臣在！”

人群最后，王钧墨起身，硬着头皮应道。

今天是陈郁的婚事，虽然他们交情甚密，可这一年来发生种种，王钧墨的身份在这着实尴尬，如果不是永昭下令，他都不会前来。

赴邀前还是特意换了身不太显眼的常服，没有穿孝衫，没想到还是躲不过去。

“过来。”

永昭帝强压下在永宁吃瘪的愤怒，冲王钧墨招招手，若无其事道：“你跟孝平互为知己，在大周可成一段佳话了，今日孝直大婚，你站那么靠后，不来拜会一下你的兄嫂吗？”

果然！

“陛下！”

陈郁正要说话，下一刻就被永昭帝打断：“你闭嘴！”

王钧墨深深看了眼红嫁衣的周瑶，仿佛能透过红盖头，看到那张绝美无比，朝思梦想的容颜。

如果玖琉还活着，他们的婚事，或许也是这般盛大热闹吧？

由不得他多想，永昭帝的声音再次回荡：“孝直，就在这揭下安庆的盖头吧，我大周宗室的公主，自当颜压群芳，令天下失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碰瓷的……”

“陛下！青衣他已经够痛苦了，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他呢？”

陈郁惊叫，挂满愁容的脸上，满是不解。

“放肆！”

“朕乃天子！何曾为难于……”

“陛下小心！”

“青衣侯你要干什么？”

突然，一抹血光闪入永昭帝的眼帘，下一刻响起金属碰撞的声音，御龙卫护在永昭帝身前。

只见白令剑跌落在地上，王钧墨倒在地上，鲜血缓缓流出，场面陷入诡异的寂静。

“青衣！”

陈郁大声疾呼，扑到王钧墨身上，刹时间泪流满面。

“快传太医！”

周慈向众人吩咐道，他本以为王钧墨要拔剑弑君，以最快的速度出手打落王钧墨已经拔出的长剑，谁知他竟是自刎！

场面一度慌乱，连带永昭帝都不知所措。

他只是跟青衣侯开个玩笑，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取青衣侯的性命，至少王青衣不能因为他，因为这种原因死在这。

此事一出，群臣怎么看他？天下怎么看他？史书又该如何评判他？

永昭十九年，帝明嫉贤妒能，逼死新晋良才青衣侯，自毁长城……

所幸，两次前车之鉴下，永昭帝出行都带着御医，太医令尽快平复心情为王青衣止血诊断。

所幸周慈及时出手，打偏了王青衣长剑的轨迹，剑刃擦着他的咽喉，划过他的锁骨，伤口不是很深，还有气息。

太医令给他止血后，立刻请示陛下将他带回太医院进一步治疗，永昭帝自无不允。

经过太医院上下的忙碌，王钧墨命保住了，只是人仍陷在昏迷。

第二日，齐王妃王苓苓手中捧着托盘长跪宫门外，盘中放置着象征着青衣侯身份的信圭和代表着镇南将军的玉印。

“民女王苓苓，小弟王钧墨有负陛下信任，民女替小弟归还印绶，还请陛下另任贤才，准小弟王钧墨乞身归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