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星泉镇十几里外的水渊城，这一个月来：

起初摊在路边半夜醒来的醉汉说：血红色！血红色的眼睛，张嘴就是尖锐的獠牙，留着血；

然后是夜晚打更的更夫说，一头红发的厉鬼从他跟前飞过，手里提着血淋淋的人头；

再就是县令被人打昏绑了起来，封住嘴倒挂在了县衙门架上，天亮被人放下后一病不起，精神恍惚；

后来褚家、秦家的管家和店铺管事纷纷失踪，据说是他们欺辱的百姓化成厉鬼来报复；

秦家夫人窗台突然出现绣花鞋，秦家秦展晚上睡觉时被一把刀扎醒，据说是绑着刀的豁口绳子断裂而致；

秦家夫人的丫鬟失踪，县衙守军的一个把总失踪。

最后是狱中的牢犯全体昏睡，狱卒被打昏，罪犯秦礼被带走。

一时间水渊城人心惶惶，不得已下，主簿徐锦联同县丞赵安共同请命，将为人刚正慈善、行事低调的水渊伯周峰老爷请了出来，主持水渊城事务。

这也是有依据的，太祖有诏：大周疆域，周氏子孙有守土安民职责。

中秋节当天，秦家家宴上，秦展一家吃了几口后相继晕倒在桌子上，引起了下人们的慌乱。出现一道血色的身影，正是令雪毅，下人们在被他撂倒几个后晕的晕，跑的跑。

令雪毅将秦家夫妇捆了起来，随后县衙的鸣冤鼓响了。

秦展夫妇醒来后就看到了坐在大堂之上的水渊伯周峰，和身边颤颤巍巍跪着，不停磕头的自家管家丫鬟，和在县尉府衙任职，被五花大绑冷汗打湿衣襟的下属。

扭头看，是正瞪着自己的弟弟秦礼，仿佛要吞了自己。

“老爷，小人也是被逼的。周老爷，您就看在小人句句属实，坦白从宽的面子上，饶了小人吧。”秦家管家不停念叨着。

秦展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罪人秦氏，你利欲熏心，为了家业，教唆丈夫，陷害兄弟，致使手足相残；秦展，你不分黑白，利欲熏心，使秦礼蒙冤，你们，可认罪。”周峰一拍惊堂木怒喝道。

“周老爷，这是诬陷，这是诬陷啊，这管家之前是跟秦礼这小王八蛋的，他们在诬陷奴家，奴家会用自身清白诬陷自家夫君的弟弟吗？求老爷明察啊。”秦展的夫人秦氏不停的嚷嚷道。

“够了，动机充足，人证俱在，卷宗明了，你们还想抵赖吗？还是说，老夫不明事理，颠倒是非？”周峰怒斥道。

“老爷，我们已经全招了，您也认了吧。”秦府管家看着无神的秦展劝导说。

“大人英明，小人，认罪。”秦展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既然如此，罪人秦展，贪图权力，利欲熏心，构陷家弟，情节恶劣，革去县尉之职，打三十大板，发配北境。千总秦忠，助纣为虐，革职流放，没问题就画押吧。”周峰拿着文书写着，随后说道。

“念在秦家先人于水渊有功，秦家后人秦礼知书达理，熟读兵书，通晓兵事，暂代县尉之职，但越狱而出，虽事出有因，但违法必究，罚俸半年。罪人秦氏，蛊惑丈夫，致使兄弟阎墙，心思恶毒，赐白绫，即刻处刑。余犯皆为秦家家仆，就交由秦礼回去处置，”

周峰说罢，赵安和徐锦接过文书，拿着印泥，来到秦展身前。随后出来两个拿着水火棍的衙役给秦展松开绳子，随后按住他的肩膀。

突然，秦展扑到秦礼跟前，哭到：“二弟，我们可是兄弟啊，都是大哥的错，但大哥也没有虐待你啊，经常去看你，没让你在狱中受欺负，过年过节还把你接到家中，现在你县尉是你的，秦家是你的，大哥一无所有，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原谅大哥这次吧，大哥以后都听你的，原谅大哥这次吧。”

秦礼看着崩溃的秦展，大口骂道：“秦展还知道我们是兄弟，你明明是兄长，但从小到大却都是我让着你，吃的喝的玩的都是先给你，父亲去世后家主之位我不仅没争抢，还主动让于你，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兄弟的。将自己亲弟弟送到牢狱，还假惺惺的看望我，照顾我。我呸。”

看来事情照着自己预算的发展，那么自己怀里装着的账簿和秦家在秦展掌权后的财货往来自己也不用拿出来了，现在只能算是家事，但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就是公事了。

随后秦礼忽然对着主位的周峰跪下：“下官秦礼感谢大人昭雪之恩，但秦展毕竟是我唯一的亲哥哥，他不仁我不能不议。我不忍天上的父亲看我们兄弟手足相残，我不忍让我不满五岁的侄子没有爹娘。所以，下官斗胆，恳请大人放过秦展夫妇这一次，由下官带下去管教。”

衙门大堂的地板“砰砰”作响，额头溅出鲜血，共振着众人的心房。

其实这些本就是秦家家事，私下里怎么混乱其他官员不会过多的过问，毕竟也是世家，怎么能没点腌臜事呢。

但事情捅出来就不一样了，虽然管家和丫鬟有被屈打成招的痕迹，但是把时间地点案发过程，以及事后得到的好处说的一清二楚，秦礼有冤屈，秦展也认了，那自然依法行事。

“好了，老夫答应你就是。起来吧，仵作，给秦家小子处理一下伤口。”周峰挥挥手，说道，“既然无事了，那就退堂吧。”

秦礼看了眼堂外，虽是十五的月色，却渐显朦胧，朦胧的月光映照着，房檐上一道朦胧的身影，一道血红的目光看着自己，随后消失，仿佛未出现过。

城中秦家

“二…二爷，小的听说了，您终于出来了，小的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是老天有眼，老爷保佑啊。”

秦礼刚进门，看着低着头，候着自己的一群下人们。其中一个小厮打扮，浑身散发着臭味的人冒出来，忽然摔到跟前，手脚并用着想要靠近些，似乎是怕脏了主子，悻悻作罢。

秦礼认出，正是伴着自己长大的书童，常桂，从他爷爷那辈就在秦家做事。小时候总是在大哥欺负自己的时候，偷偷的去找爹，为此没少被自己大哥授意的下人们欺负。

“常娃子，你这是？”秦礼看着常桂，大概猜出了他的遭遇，被自己连累的。

“二爷，自从你被抓了之后，小人去找大老爷求情，被老爷夫人所厌，痛打了小人几顿后，让小人去马厢照顾马，还特别吩咐您来了就将小人关起来。呜呜呜——”常桂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好好好，还活着就好。”秦礼将他扶起，紧紧的抱在怀里。

亲哥哥尚且要害自己这个弟弟，更别说这些下人了，树倒猢狲散，没想到还有向着自己的下人。

“二爷，小人身上脏……”常桂扭捏道。

“给我闭嘴，什么脏不脏的。”

抱了一会儿后，秦礼忽然说道：“是挺脏的，你们，下去给我们准备洗澡水。另外，常桂就是秦府新任管家，不听安排，不服管教者，家法伺候。”

“是，老爷。”

“二爷…我——我我，我能行吗？”听到这在他看来，一步登天的任命，常桂结结巴巴的说。

“怎么？不想当，那我换人了。”

“别别别，二爷，我当。”

“想想老管家是怎么做的，就那么点事，干不好你也别在身边混了。”秦礼笑笑说，“还有，以后叫我老爷。“

“是，老爷！”

“吩咐下去，秦展夫妇和那个丫鬟送主房，别让任何人靠近，那老管家先在柴房关着，绳子别给我松了。下去办吧。”秦礼冲他摆摆手。

随后，秦礼来到堂屋，门关上了门，点上了油灯，。

秦礼转过身去，昏暗的油灯，映着一道红色的身影背对着自己，像血一样鲜红的头发自然散落。

秦礼单膝跪地抱拳行礼：“主子！”

没错，他秦礼，秦家新任的家主，水渊新任的县尉竟然叫的是“主子”。

“嗯，没在外边埋伏人杀我，不错。”令雪毅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秦礼，嘶哑着声音响起。

“属下不敢。”

“嗯，够聪明，不然我又得费脑筋提拔人上来了。照之前说的，给我办事十年，十年后，我们两不相干，在此期间，我也会助力壮大你秦家。”

“谢主子。”

“好了，你先聚拢好家仆，尽快掌握县兵，然后盯紧褚家。当然，注意隐蔽，过些日子，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办。”

“是。”

一阵风吹开了门，人影也消失了。

秦礼看着朦胧的月色，想起昨天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