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我们回家。”

王苓苓点点头，拉着王钧墨的手往回走，围观的众人赶紧让出一条道。

陈郁吴志等人看着他俩走远，然后吴志挥挥手嚷嚷着。

“还看什么？散了散了。”

“吴大人也累了，来，咱们上去喝点。”陈郁握了握吴志的手，指着旁边的茶楼说道。

吴志本想推脱去戏园听曲的，但感受到手里物什的重量，点点头。

“吴大人请。”陈郁往边上一靠，一手往门口一挥。“让他们几个候着吧，一会儿大人您喝醉了得有人扶您回去呀。”

吴志心里暗骂道，扶你大爷的扶，老子喝几坛白酒都不醉的，你小子几杯茶就让我醉了。当然，他也明白陈郁的意思，不就是担心冯三这几个没祖宗的烂人尾随上去吗，自己就卖他一个面子，没准也能卖徐主簿一个好，也省得他陈家哪天再次发达了给自己下绊子或者下脑袋。

“你们几个，给我在这待着。”吴志看着冯三几个，同时不放心的说，“如果一会儿我出来你们几个跑了，就别怪我去跟褚掌柜的，好好说道说道了。”

吴志看着冯三几人恨恨的表情，一阵暗爽。平时我卖褚老爷，褚掌柜的面子，但你要是不给我面子，给我身后的大人惹麻烦，也别怪我不客气。再怎么说我也是官差，你只是他们可以随时替换的卒子。

吴志这次不给面子，冯三也不敢多言。他冯三有什么面子，他的“瓢把儿”完全都是他们哥几个吹出来，吓吓外人的。只能恨恨的痛骂那个星泉镇的死秀才，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这么憋屈。

欸？星泉镇？秀才？

想到这，冯三不恼怒了。

自己可以去踩点呀，这世道，丢一个人再正常不过了。话说那个女人可真是俊俏呀，比老爷们家的太太小姐还俊俏。要是把那个女人带给褚大人，托褚大人献给褚老爷，自己没准也能露个脸，褚大人也会更加赏识自己。

再说了，如果褚老爷牵扯进来了，难道他吴志还会为了两个秀才，跟褚大人作对？捕快班的班头都不一定敢。

……

跟在王苓苓身后的王钧墨，警惕的看着四周。所幸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家。

家里没人，爹娘应该还在地里松土。王钧墨还在想着这件事，虽然没跟地痞流氓打过交道，但他知道，他们这些人对于普通人就是狗皮膏药，甩不掉。或许，这件事没办法善了了。

在爹娘回来后，给他们说了这件事，引起了他们的紧张。王钧墨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近日要去郡城赶考，或许可以先让阿姊在张掌柜家住一段时间。

张掌柜算是镇子上最体面的那一撮儿人了，清泉镇地处卫州、燕州、鲁州和司隶的交界，行脚商人路过星泉镇都要在他那里补充一部分物资，他那甚至还卖着“盐”，整个水渊城地界就没几家民营盐档。跟水渊城的衙门也打着交道，毕竟，这年头，背后没人，哪能好好做生意呀。

不只是盐，粮油生活用具什么都卖，也收粮食野味。很多农民种出不舍得吃的细粮，在他那换成粗粮，然后他将这些细粮野味卖到城里，赚些差价。

正好他家秀鸢临近生产了，阿姊在那边也能整日整夜的照顾。就是不知道张掌柜这个商人答不答应呢，王钧墨也是没底儿。

“大侄子你放心去参考就是了，几个泼皮罢了。我姓张的在水渊城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在我这他们不敢乱来的。”张掌柜拍着胸脯说，“正好秀鸢肚子最近动静越来越大了，小宝他娘忙不过来，小宝毛手毛脚的也照顾不好他媳妇，就让他跟我一个屋，小苓跟秀鸢一个屋，也可以帮忙伺候一下秀鸢。”

“多谢张伯了。”王钧墨悬着的心放下了。

“咱们还谢什么呀，要说谢，我还要谢谢你呢。”张掌柜满脸欣慰的说，“小宝可是我们一家子的命根子，从小被我们惯坏了。起初还只是调皮，后来打架，再后来他甚至认识了几个狐朋狗友赌博。那东西沾上，多大的家业都不够败的呀。”

“现在这小子懂事的多了，知道孝顺我和他娘，疼媳妇了。每天就拿起你给的那些书读，还说来年要去考秀才呢。要不是他媳妇要生了，我一定让他跟着你去郡城见世面去。”

“张伯您客气了，是小宝自己聪明，随您。”聊起了家常，王钧墨也没刚开始严肃了。

“得了行了，那小子什么样，我这当爹的清楚。”

张掌柜摆摆手，满脸的笑容。

“说到这，大夫说秀鸢这头胎很可能生男孩儿，等你回来或许就能见到你大侄子了。小宝那臭小子儿子还没当明白，当不了好爹，我们一家子合计呀，一定要你当孩子他干爹。”

王钧墨突然感觉一阵头大，自己十几岁未婚未育，喜当爹了？

“怎么？不愿意？”看着王钧墨没有回应，张掌柜脸拉下来了，“委屈你王大才……”

“没有没有，承蒙张伯你们一家看得起，我非常愿意。”王钧墨赶紧摆摆手解释说。

“好了好了，别跟你世伯说这出的了，收拾一下，留下在吃顿晚饭吧。”

……

当晚，王钧墨将阿姊送了过去，简单交待了几句就回来了。

入夜，觉得事情都安排好的王钧墨将头发解开，头绳缠在手腕上。

只要他考中举人，在这水渊地界，就没人敢轻动自己的家人了。随后沉沉睡去。

当晚，一个血色长发身穿玄衣的男子，借着夜色走出，往水渊城奔去，没有惊扰到任何一户人家。

刚走没多久就隐隐约约看到几个灯笼，血发男子慢了下来，稍加思索，藏身于路旁的大树后，走近些，是三个人，然后就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

“三爷，这星泉镇，真他娘的远呀。”其中一个人骂骂咧咧道。

听到这里，血发男子眼神一凝。

“这算是水渊城附近最近的一个城镇了。” 正是白日的冯三爷，他们竟然在这个点来星泉镇，准没好事！

冯三回应说：“你们是在城里待惯了，没出过门，三爷我就不一样了，托褚掌柜的看得起，鲁州的债款就有一部分是我负责的。”

你他娘的不就是一个任劳任怨的大怨种吗？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褚掌柜身边的杨疯子怎么不去讨债，过的还比你滋润？两人心中无语道，嘴上只能奉承着。

“是是是，谁让我们三爷得褚掌柜的信赖呢？换个人，都不一定干的来。”

“那是，我把今天那娘们跟掌柜的一说，掌柜的来了兴致，将外边十两银子都买不到的药都给我了，让我办漂亮些。”冯三自得的说。

血发男子跟了上去，故意将脚步声放大，在他们发现时往道路另一边树木一躲。

“什么人！”三人回头惊呼道，什么都没有发现。

“没事，应该是黄鼠狼什么的过去了。”冯三对两个小弟说道。

紧接着阵阵风声，吹的灯火恍惚，吹的落叶萧萧，忽然，他们从背后听到脚步声，回头看时，只见一道红光没入道旁的丛林。

“三爷，什么牲畜…是红色呀？”

“不会是，闹鬼吧？我可听说城外经常死人，该不会是城外飘荡的孤魂野鬼吧”

两个小弟紧张兮兮的说着，忽然挨了两巴掌。

“瞎说什么呢？怕什么，狐狸毛就有红色的。”

像是在安慰他们，也像是在安慰自己，冯三继续说着，“城外不比城里，林间很多动物在跑，我曾经还在林子里面打死过大虫献给褚掌柜呢，不然哪有今天？”

你要真有打死大虫的本事，还给赌坊当打手，要赌债？两人听着，这次倒没有鄙弃他侃大山，反倒是希望是真的

“我告诉你们，这桩买卖办好了，褚大人会给我更多的好处，你们的汤水也少不了。”冯三恨恨的说，“这些年总有人说变成鬼也不会放过我，我今天把话撂这了，鬼也别想挡着我发财！”

“呜呜呜呜呜……”

冯三话音刚落，在他们前往星泉镇的路中间，一个人坐在那里低头啜泣，玄色衣服盖着头。

三人大惊。

“你是谁？”冯三颤着嗓子问道。

那个人坐在那里，没有回应。

冯三戳戳自己的一个小弟，往前推去。这个小弟挣扎了几下，看着两个人同时灼灼的看着自己，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这么晚了在这干嘛？”

“怎么不回家睡觉去呀？”

这个小弟连问几声，都没有回应，这个小弟看了看后边的冯三。冯三指指那个人，伸手向后拉。

小弟明白，这是冯三让他将他衣服拉下，未知的东西，看清楚模样，或许就没那么可怕了。

他颤抖着一只手将灯笼前移，另一只手也颤抖着朝着这个人头上的玄衣伸去。

忽然，衣服落了下来。映入他们眼里的，是一头自然垂落的血色长发。同时，一道略显尖锐碜牙的声音响起。

“生人！你们！惊扰到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