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隐秘的角落，鹿夜开始使用江百山的易容之术，脸部肌肉开始运动，渐渐地，变化成了江寒的模样，虽然不能说百分百像，但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看不清。

第六层下到第七层的阶梯门口，有两人在值守，鹿夜刚下到第六层就听到了两人的存在，所以才提前变换了模样。

两人见来人是江寒，没有任何阻拦，就放鹿夜下去了，还恳切地说道，如果需要帮忙，尽喊他们就可以。

鹿夜点点头平静地说道：“没什么重要事，就是下去巡查。”就赶紧走下去了，幸好暗渊阁精神感知力无法外放，要不然两人要是察觉到鹿夜有问题，那就麻烦了。

暗渊阁这种地方，外人都是避之不及，两人自然也不会怀疑会有人冒充江寒，所以也没有检查腰牌。

第七层，对于地面来说，已经很深了。在微弱的光线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平台的轮廓，地面上已经是黄昏，而这里很快就要陷入完全的黑暗。

幸好鹿夜现在最重要的感官是耳朵，不是眼睛，这给了他很大的勇气，就像是黑暗中永远有一盏灯照耀着他一样。

第七层也很安静，所有石室都紧闭，鹿夜仗着江寒的模样，稳步朝前走着。他感知到的那人还在下面，看来那人在的比第七层深。

看来江寒的模样果然起作用了，第七第八第九层的存在，都没有出来干扰鹿夜。

直到鹿夜走过第十层，将要走下第十一层的时候，鹿夜才感觉到了不对劲，身后似乎有人一般。

鹿夜后背的汗毛立马竖了起来，他急忙回头，赫然发现其中一道石门竟然是开着的，洞室内的存在也消失了。

而鹿夜刚才经过时，分明看到那间洞室的门是紧紧关闭着的，而且里面有粗重的野兽一般的喘息声。

这一下吓得鹿夜头皮发麻，那里面的存在竟然悄无声息地出来了，瞒过了自己的超强听力。要知道，即便是一只小虫子爬过，鹿夜也能听到，而现在，一个巨大的生物或者是人开门出来，鹿夜却听不到。

突然，鹿夜听到了呼吸声，就在自己头顶上方，离自己只有一巴掌的距离，那东西就住在自己身后。

鹿夜想动，但是来不及了，那东西发出呼吸声的同时，闪电般地伸手抱住了鹿夜。那双手柔软坚韧，鹿夜根本挣不开。

紧接着，更加恐怖恶心的一幕发生了，那东西竟然伸出舌头，深深地舔了一下鹿夜的脖子，缓慢而享受。

滑腻腻的舌头顺着鹿夜脖子滑动的时候，鹿夜感觉到了一种恐惧，就像是兔子被狼舔的那种与生俱来的恐惧。

鹿夜已经忘了反抗，那种恐惧如同几万只蚂蚁爬过心头一般，令人难受，令人丧失了力量。

“是正常人的味道，是个少年。”身后那东西开口说话了，原来是个人。

只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太令人毛骨悚然了。他口中有很多粘稠的唾液，所以他的话语带着黏液流动的声音，以及一股令人窒息的腥臭。

然后又是一阵咂舌的声音：“嗯，修习的居然不是白水一族铭刻之术，修习的是啥铭刻之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铭刻之术。”这人居然能够通过舔舐别人就能判断别人修习的铭刻之术，这更加让人恐惧了。

“你放开他，我已经通知江寒前辈了，他马上就会下来。”黑暗中，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犹如黑暗中的一轮皓月降临，让鹿夜从恐惧中清醒了一些，是水清玄，她跟着自己下来了。

“清玄师姐，你怎么跟着我下来了，这里太危险了。”鹿夜难受地说道，他连累了水清玄。

“我还想问你呢，你跑这里干什么。”水清玄没有回答鹿夜，而是反问道。

“哇，还有一个可人的小姑娘，让我尝尝你的味道，尝尝你的味道。”那个恐怖的人癫狂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然后就拎着鹿夜朝水清玄奔袭而去。

水清玄见状，双手成指，眼前这东西虽然恐怖，但只要还是人，身体上就有要害之处。她必须一出手就施展最厉害的白水指，才有可能制服眼前这人，因为她也感觉到了，这人的实力，太强了。

那人拎着鹿夜，速度居然丝毫不慢，水清玄的白水指还没来得及使出，那人就袭到了她面前。水清玄和鹿夜此刻才感觉到，这人的实力，何止是恐怖，两人根本就没有和他对抗的资本。

就在那人的另一只手要抓到水清玄脖子的瞬间，他却突然停住了。

白水指如同雨点一般打在那人身上，但是水清玄却感到了绝望。她的白水指就像点在了水面上一般，无论多强的力道，多精准的角度，能够击开水面，但水面总能快速恢复平静。

水清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对方的身体太强了，根本不需要和自己对战，就是站在面前不动让她打，也伤不了对方。

那人收回手，狐疑地看向暗渊阁底部，这下鹿夜和水清玄也听清楚了，是有人在说话，声音飘渺若隐若现。刚才两人都陷入了紧张和恐惧中，所以竟然没有听到。

“水老怪，把他们两个完好带下来。”那声音说道，然后回声不断在洞内激荡，无数次反弹，无数次重复。

鹿夜知道，这是一种独特的发声技巧，声音不大，但是能够传得很远。

抓住鹿夜的那人应该就是水老怪，他好像对这声音非常惧怕和顺从，听到以后没有说话，松开了抓住鹿夜脖子的手。拦腰抱起鹿夜和水清玄，两人刚要开口阻止，他竟然直接一跃而起翻越平台，向着黑洞洞的暗渊阁向下坠去。

鹿夜和水清玄都惊呼出声，暗渊阁依然深不见底，这样翻下去，不死也残了。

然而，将要下落到第十四层的时候，水老怪的舌头突然弹射而出，勾住了第十三层的一根石柱，三下止住了下坠的趋势，顺势落在了第十四层的平台上。

居然还有第十四层，鹿夜记得江寒说过暗渊阁只有十三层，看来江寒没有说实话，或者江寒也不清楚。

然后水老怪嘶溜一声，竟是借着舌头回收之力，回到了十三层，期间还能听见他用舌头勾住石柱的声音。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鹿夜和水清玄以前是想都不敢想，还能铭刻出这么强悍的舌头来，恐怖、恶心、怪异，这些词汇全让水老怪这家伙占全了。

“他已经走了，放心吧，小伙们，到这来。”那幽长的声音从十四层中穿出，紧接着，一道石门缓缓开启，露出了一间黑洞洞的石室。

鹿夜第一感觉就是别进去，危险。但是他很快感觉出，自己要找的那人就在这石室中。水清玄则是一把抓住了鹿夜的胳膊，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转为抓住了他的衣袖。

死就死吧，无论如何也不会比面对那个水老怪更恐怖了，鹿夜这样想着。

更何况，他确定那人对自己没有恶意，要不然在天下雪山下，自己离开水五里老师庇护的时候，那人早就对自己下手了。

想通了这些，鹿夜壮起胆子，走在前面，带着水清玄缓缓走进了那间洞室。

十四层的洞室太深了，加上黄昏已至，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依稀感觉到洞室最深处的石床上，有两个人。确切地说，一个坐在石床上，一个则站在旁边。

此刻的鹿夜，清晰的感觉到，和白螟的感应，就是来自这两人中的一个身上，是站着的那个人。

“小姑娘，你的白水指是谁教你的。”坐着的那人开口问道。

“是当今白水族长亲自教授。”水清玄放开鹿夜的衣袖，往前走一步，和鹿夜并排站一起说道。

“你们两个都是水半生的弟子？”坐着的那人继续问道。

“你是谁，为什么直呼前族长的名讳？”水清玄惊讶问道，水半生这个名字，白水族内很少人知道，大多数人只知道前族长，但是不知道她的名讳。

“前族长，那现任族长是谁？”坐着的那人没有回答水清玄，而是开口继续问道。

“前辈直说吧，让水老怪将我们带下来，究竟要干什么，如果要对白水一族不利，那么要杀要剐随便，不过我不会再回答你的问题的。”水清玄虽然是个女孩子，处在这样的环境中难免恐惧，但还是镇定了下来。

“要杀你们，我直接让水老怪将你们吃掉不就行了，干嘛要带下来。”坐着的人说道。

“也许是太黑了，你们有些恐惧，人天生对未知的黑暗有种本能的恐惧，既然如此，那就制造一点光吧。”坐着的那人没等鹿夜和水清玄开口，接着说道。

然后就听到两片石头对撞的声音，明亮刺眼的火花瞬间照亮了整个洞室。由于许久没见见光的缘故，鹿夜和水清玄都本能地闭上了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光线以后才缓缓睁开。

水清玄朝光源处看去，石床上果然坐着一个人，石床后方也站着一个人，都是六七十岁的样子。两人旁边的石桌上，燃着一盏油灯。

然而，水清玄却感觉到了一丝怪异，这怪异不是来自洞室，也不是来自面前这两人，而是来自鹿夜。

鹿夜双眼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水清玄发现，他看的人是站着的那个老者。

鹿夜仿佛定格在那里，没有言语能形容他此刻的震惊。就连石床上坐着的那人也看了看鹿夜，再循着鹿夜的目光看了看站着的老者，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继而沉思，然后恍然。

跟鹿夜相比，站着的那个老者却没有较大的情绪波动，而是平静地看着鹿夜，仿佛是父母看着自己的孩子。

他不像是第一次见到鹿夜，也不像是跟鹿夜很熟，更像是听闻或者见识过过鹿夜这个人，期待见到鹿夜的那种表情。

“砰”一声，鹿夜双膝重重跪在地面上，双手撑地，“咚咚咚”朝着老者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渗出了殷红的鲜血，混合着泪水和汗水一滴滴落在面前的地板上。

鹿夜努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好一会，才悲切地说道：“鹿迟爷爷，爷爷，鹿鸣村只剩下你我，八方和九柯了。”

是的，眼前这个老者，正是鹿迟，虽然容貌和精神有了些许变化，还有些不认识自己，但鹿夜可以肯定，眼前这人就是鹿迟。

但是鹿夜为什么会和他发生感应，他为什么一直在追踪自己，却没有现身，鹿夜就不是很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