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知道，那一切都是假的。

因为她是不会做梦的。

她是花散里。

也是这最后的污秽。

她终将会随着这些污秽一同消散，届时她的使命也会完成。

所以，自己应该是开心的，不是吗？

可是，为什么会有些舍不得呢？

花散里望着苏陈的背影，看着他抬头仰望雷樱树。

她沉默片刻，缓缓摘下了面具。

虽然苏陈并没有主动提及，但不知为何，她还是这么做了。

随后她就安静的站在那。

安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自己消失，自己死去……

1秒，2秒，3秒，直到整整一分钟过去了。

神樱树下的苏陈早已转过身，来到了她的面前。神色奇怪的看着她。

花散里这才回过神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上没有面具，她的面具被她拿在手中。

她看了看四周，最后看向了苏陈。

这一次，她并没有躲避他的目光。

因为此刻的她无暇顾及这些。

“难道…失败了吗？”

花散里茫然的喃喃道。

可是当她的目光落在远处已经焕发生机的神樱树上，她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污秽消失了，已经彻底消失了。

可是自己为什么还在这里呢？

自己不应该随着污秽一同消失吗？

一时间，花散里有些想不通。

她的心中并没有活下来的惊喜，只有浓浓的恐惧和不安。

她害怕因为自己还活着，所以神樱树的污秽并没有祛除。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掌落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

“没事了，花散里。”

苏陈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写满柔弱的女子，看着她脸上焦急的神色与那惊恐不安的表情。

他忍不住笑了笑。

尽管他的脸色很苍白，但他的心情却很好。

至于驱除神樱树的污秽，却让花散里也能活下来的办法，是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好像有些事情，有些问题在许多年前就已经写好了答案，写了许多遍。

如今的他只是在一次一次的重复着，将那些早已得出的答案再次填上去，唯独不同的是，填写的方式。

正常来说，驱除神樱树的污秽，花散里必然会死去。

因为花散里本身就是污秽。

但不同的是，此刻的花散里身上的污秽早已祛除。留下的是沾染了苏陈灵魂的花散里。

因为苏陈的灵魂是不灭的，所以哪怕污秽消失，花散里依旧能够存活下来。

这也是出现在苏陈脑海里的办法。

“你自由了。”

苏陈拍了拍花散里的肩膀，轻声说道。

见花散里满脸不安的想要说些什么，苏陈继续开口。

“放心吧，污秽已经彻底祛除，眼下的你，就是真正的你。”

“她只属于你自己。不再是狐斋宫的记忆化身。”

其实苏陈也有点没想到。

在他看来，之所以会如此顺利的原因，是因为花散里本身诞生了自我意识。

她的体内是由一点微弱的自我意识和那狐斋宫的记忆组成。

倘若没有她的自我意识，苏陈也无法用自己的灵魂将其保下。

所以在苏陈看来，花散里能够活下来，还是因为她自己。

但在花散里眼中，她却不这么想。

哪怕到了这时候，哪怕苏陈这样与她解释，哪怕她也亲眼看见污秽彻底消失，自己并没有死去，她依然有些不敢相信。

她已经忘了是多久，也许是三百年，也许是五百年。

她就这样默默地等待着。

等待着一个能够祛除神樱树污秽的人。

以前的她总是好奇，为何自己无法去除呢？

但当她知道因为自己本身就是污秽时，她的心中也并没有悲伤，恐惧。

唯独有一些恍然。

大抵就是，做梦的人在梦里梦见自己死了，当梦醒后，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死了。

但此刻，眼前的这位年轻男子却告诉她。她自由了。

她是她自己的。

她的心中五味杂陈，她望着眼前的苏陈，眼角的泪水悄然滑落。

只是这泪水并不是为她自己而流。她的手中，面具被她紧紧握住。

“如果当初狐斋宫大人身边，有您这样的人存在，那么也许，她便不会死去了吧……”

花散里看着苏陈喃喃低语。

闻言，苏陈看着眼前这一张悲伤的面孔，点了点头。

“也许吧。”

他这样说道。

说完苏陈便转身准备离开，花散里连忙叫住了他。

“我能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苏陈回过头。

“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花散里重重的说道。

谁知苏陈听了后，却并没有继续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无所谓的笑了笑。

“不重要的……”

他这样说着。

看着苏陈的笑容。花散里心中却涌起几分莫名的低落。

在她眼里，苏陈的笑容是苦涩的。

但又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因为那笑容好像又是温暖的，与她之前所见到的，那一片天空里的阳光一样。

一样的温暖。

“好啦，我该走了。”

苏陈打断花散里的思绪，轻声说道。

“你要去哪儿？”花散里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脚步，朝着苏陈前进了一些。

苏陈闻言再次转过头看了看花散里，看着她活生生的站在那，站在自己眼前。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这一次他是真的开心。

所以他走到花散里的面前，从她的手中拿过面具。

然后堂而皇之的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看着花散里笑着说道。

“你猜猜看？”

说完，他的身影就这样凭空消失在了花散里的视线里。

连同那一张狐狸面具。

花散里的耳边，苏陈的话语淡淡响起。

“再见了，花散里。”

“哦，不，是不再见了，花散里，属于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好好活下去吧。”

话音落下后，一枚紫色的神之眼，从半空中缓缓向下坠落，最终停在了花散里的眼前。

她的耳边苏陈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的面具我就带走了，这个就当是我的补偿吧，一物换一物。你也不吃亏，是吧。”

这一次，话语结束后，花散里站在那儿等了很久很久，苏陈的声音都没有在响起。

而那枚神之眼缓缓落在她的腰间。

重获新生的花散里，一个人愣愣的站在地下空间中，她看着苏陈先前所站的位置，双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