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节
阿父。这孩子很聪明,一下就明白了。起初孟旷还忐忑她会不会这么喊自己,但这孩子也没过多久,便张口唤她了。起初能听出点试探和讨好的意味,唤得不那么真心,但随着二人关系越发亲密,这孩子的呼唤也变得愈发自然了。
“阿父……我想娘……”随着与明朝人长时间的接触,还有孟家人不懈的教导,小顺贞已经能磕磕绊绊地用汉语说一些简单的句子了。
“想娘了啊……阿父也很想她,没关系,明天之后娘就回来了,顺贞就能见到她了。”孟旷温柔的抚着孩子的后脑勺,安慰道。
孟旷抱着孩子,在队伍最后方安抚亲昵了一会儿,郭大友骑着马追了上来,告诉孟旷,刚刚从陈当归那里传回了最新的消息,孟家人眼下就秘密驻扎在不远处,并将具体的位置告诉孟旷,最后他把马也让给了孟旷道:
“接下来的行动有不小的危险,孩子不能跟着我们走,你去把孩子送到你哥哥妹妹那里去,再回来与我们汇合。”
于是孟家上了这匹马,带着孩子策马向西南行了十里路,在一片隐秘的山林间,寻到了一顶毡帐。毡帐外,正有一个老翁在账外石头砌成的火炉子上烧着水。见孟旷策马而来,那老者显得十分欣喜。
“阿晴!”
“罗道长!”孟旷扬起笑容,打招呼道。随即抱着孩子下了马,向毡帐里而去。他们进了毡帐,孟子修、孟暧、白玉吟都在这里。孟旷把孩子放下来,小顺贞便迈着小腿、张着手臂,憨态可掬地跑向白玉吟和孟暧,口里唤着“阿姑”“婶娘”,惹得二女忙上来保住孩子亲昵。
孟旷坐下来,与孟子修、罗道长商量解下来的事。
眼下,孟家人其实已经上了赴朝抗倭的阵亡名簿,他们被记录为在坡州偷袭中被倭军杀死在了夹谷之中,孟家人故意留下了名牌和一些贴身物什作为证据,如此一来,假死脱身的计划算是完成了一半。
而孟旷其实也已经被记录为阵亡,阵亡于碧蹄馆战役之中。眼下她的锦衣卫制服、腰牌、螣刀都已然交给了罗洵,身侧只有军中制式的武器。她伪装成了蓟镇军中的弓步兵,配有一弯长弓加一袋箭,还有一柄制式军刀,除了这些,就只剩下她自己的一柄匕首。她现在的装束与蓟镇军的士兵没有区别,加上蒙着面,除了知情的郭大友及身边的个别亲信锦衣卫,没有人知道她就是螣刀修罗孟十三。
接下来,最关键的是穗儿。此次计划最要紧的倒不是抓捕张允修或回收万兽百卉图,而是如何在营救穗儿的过程中,让穗儿在众目睽睽之下“死亡”。因为皇帝最关心的其实就是穗儿的死活,对于孟家人的死活他其实并不在乎,只有穗儿死了他才会死心。而蓟镇军,其实就是锦衣卫请来的见证人。
除了营救穗儿,还有詹宇也是个问题。目前,孟旷等人已然是能推测出詹宇就被拘禁在张允修的身侧,但他们还不知道詹宇的意愿,他到底是愿意不顾一切与孟暧在一起,还是放不下前程想要回去。如果是前者,那就也要安排詹宇的假死,而如果是后者……那就必须保证詹宇能安全地回到大后方。这个问题,只能等到时候开始围剿,才能获得答案,并临时决定该如何处理。为此,孟家人与郭大友仔细商量了一番,制定了两套营救方案。
孟子修最后与孟旷核对了一遍计划的每一个步骤,家人们挨个对孟旷做了一番叮嘱,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一顿午食。接下来,孟旷告辞家人们,踏上了最后的征程。
“姐!”孟旷临踏出毡帐,却被孟暧唤住。孟旷回头看向妹妹,孟暧却欲言又止。孟旷看着她畏惧又担忧的模样,不禁笑了,道:
“你放心,我会带着詹宇来见你的,我心里清楚那小子会做什么选择。你就放心吧,大家都会安安稳稳的。”
说罢,掀开帐帘离去。
……
是日,夜幕降临,围剿行动就安排在今日晚上。郭大友先派了五个锦衣卫巡勘所的高手,先去前头探查情况。而此时,五百人部队已经趴伏在瓦尔喀部寨城之外,有的埋伏在草地里,有的潜伏在河谷大石后,对寨城形成了半包围。只等一声令下,开始行动。
扮作蓟镇军士兵的孟旷,就身处郭大友和蓟州军将领的背后,听他们在极为小声地怯怯商量着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此次被调来协助的蓟镇军将领名唤周礼昌,官至副总兵,是一员儒将,曾经中过秀才,后投笔从戎,参与过好几次针对蒙古人的军事行动,斩获不少首级,文武双全,功勋卓着。蓟镇军,其实即是浙兵,原先全部从属于戚家军,是戚继光北上抵抗鞑靼时调来的江南兵,也被称作“南兵”。蓟镇军作战非常英勇,尤其讲究各兵种协同配合,是击垮过倭寇、蒙古乃至于女真人的强兵。而蓟镇军与目前锦衣卫指挥使骆⊥
不得不说张允修的话句句切中穗儿要害,穗儿抿了唇,也没有过多的犹豫,只道:
“你们先给我松绑,准备纸笔来,我要解图,总得把解出来的内容写下来吧。”
张允修点头,随扈开始为穗儿松绑,并准备纸笔。此时张允修眸中的喜悦神色已然不加掩饰,他知道自己终于完成了数年来的目标,只要穗儿能把这幅图的内容解开,他就有本事利用这幅图里的内容,将整个明廷内部交个天翻地覆,为将来他们入关中原制造良机。
没想到穗儿揉着自己的手腕,又提了一个条件:“你们把詹宇带出来,我要全程见他安然无恙,才会解图。我解开了图,你就要放我和詹宇离去。”
张允修面色有些阴沉,警告了穗儿一句:“你现在没有资格与我们谈条件。”
“怎么没有资格,我不怕死就是最大的资格。我一死,你什么也得不到。折磨我?我自小到大可没少受过折磨,没什么事能让我屈服。我没有资格与你谈条件吗?”穗儿冷静地说道。
张允修面上逐渐浮起冷怒,但他很好地控制住了。现阶段,先稳住李穗儿,让她解图才是正经,现在这小妮子嚣张的账,等过后再算。
于是他有命人将詹宇带了出来,让人将詹宇控制在堂下的椅子上坐着。穗儿见到了詹宇,深深地看了一眼詹宇,这才终于开始提笔解图。整个过程间,努尔哈赤等人一直在旁冷眼旁观,并不多说一个字。直到穗儿开始解图,他们才将注意力全然转移到她缩写的内容上来。
穗儿就是从辽东地区的部分开始解的,眼见着穗儿细数丝线、分辨颜色,将不同丝线图案代表的内容细细地誊上纸张,努尔哈赤、舒尔哈齐兄弟以及其余的女真人眼睛已然开始发光,而张允修更是对穗儿的老实十分满意。辽东地区的内容,张允修有自行尝试破解,破了五成,大概能判断穗儿所解的内容是全然真实的。
桌角的烛火如豆,解图的过程极度漫长,整个大堂内部阒寂无声。时间的流逝飞快,及至半夜,穗儿解图也不过解到了河东地区,尚有一大半未解。原本兴味盎然观察解图的女真人也变得有些疲惫,东倒西歪,舒尔哈齐甚至打起瞌睡来。只有张允修依然全神贯注的紧盯着穗儿所解的内容。
此时,屋外突然传来“咔”的一声闷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后摔在了地上。这个声响惊醒了舒尔哈齐,更是让原本神思涣散的努尔哈赤等人警觉起来。费英东起身,走到声音传过来的堂屋西侧窗边,发现原来是挂在窗沿之上的冰棱突然断裂了,杂碎在窗台之上。可这冰棱好好的,本也粗壮,没人碰怎么会突然断裂?
正打算出去仔细看看时,又是一声“啪”的声响,似乎有人将炮仗摔在了堂前的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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