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节
找到了制图者,即将解开全图之谜,他因此成了无用之人。老爷子见他可怜,便给了他一些盘缠,还专门命我送了他一程,看着他入了山海关。我们当时认为他确实和女真人脱离关系了,此番南下,大概再也不会北上。谁曾想……此番竟是着了他的道。”
他竟然那么早就开始布局了?孟旷和穗儿相视一眼,眼中都有着惊奇和怀疑。
郭大友捻着胡须,也在想这个问题,片刻后他道:“恐怕他在你们面前撒这个谎,最初的意图并非是为了设当前这个局,而是为了混淆李老爷子的视听,让他将注意力放在女真人身上,而不是他的身上,避免老爷子对他起疑。”
他看了一眼孟旷和穗儿,又看了一眼拧着一双浓眉的李如柏,道:
“你们也许会很困惑,如果最初不想引起李老爷子的关注,那干脆绕开广宁城,不去拜访老爷子不就行了?但应该这么想,绕开才是不现实的事。因为女真人随后也要入关,这是逃不过关内人的眼睛的,张允修不能和女真人同时出现在关内,因为老爷子知道他和女真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会产生联想和怀疑,势必要对他产生关注。既如此,他主动现身,消除怀疑,就成了必要之事。”
李如柏笑了,道:“老郭,这会儿你的聪明劲儿上来了?你说的没错,舒尔哈齐带着三四个人,是在张允修之前入关的,当时走得鸦鹘关,守将有向老爷子汇报。舒尔哈齐报备的是入关到京中,看望一些故人,我们知道他在京中有姘头,甚至还留了种,搜了他们的身,见他们没带什么兵器,人又少,就放行了。半个月后,张允修也入关了,还是走得鸦鹘关,到了广宁城见了老爷子。”
“关城守将认识张允修?”郭大友问。
“认识。”李如柏道,说罢看向李兴,灰头土脸的李兴一直垂头丧气、一言不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孟旷,这会儿突然提到这个,他接过话头,慢吞吞道,“我和鸦鹘关的守将朱力伟都是认识张允修、也知道他的来龙去脉的,老总兵一直让我们关注他在女真人里的动向,当初他会出关,就是老总兵放他出去的,本是指望他在关外避风头,不要再回来了。他带着的那幅图,谁也解不开,更是个炸/药桶,一点就爆,万一被锦衣卫查到,实在太危险了。”
郭大友故意戏谑道:“呵,我看你们关城守备也很松懈,马市出入也查得不严,他就算混也能混进来吧,怎么会这么光明正大的现身?”
“出关是查得不严,但入关就不一样了……唉,我承认我们关城守备有漏洞,但外面入关的人肯定是要查的,而且全都要做登记,张允修心里清楚,这小子做事极为谨慎,绝不会抱有侥幸心理。而且……他主动现身,恐怕也确实是早有计划,老郭,你应该明白他此次入关的目的了吧,他就是要现身钓鱼的。”李如柏说着,望向了穗儿,看来他也猜到穗儿的身份了。
郭大友右手食指中指并起,在桌面上扣了扣,最后道:“既然是误会一场,只能说我们都被张允修摆了一道。这小子狡猾无比,但再怎么狡猾,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白费。此番他诱捕李穗儿失败,恐怕以后再难有机会了。我想你们也清楚锦衣卫这一次的来意,还望你们配合,这件事关系到大明存续,由不得半点马虎。”
李如柏道:“那是自然……但如今要对付女真人和张允修,却也不是时候,军令已经来了,我大哥带兵已至辽东,很快就要出兵朝鲜了。锦衣卫这次派来的人,能拨多少人出来随你们去女真人地盘上冒险?”
郭大友狡黠一笑道:“这就不需你操心了子贞兄,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还望李游击回答。”
李兴抬眸望向郭大友,就听郭大友问:“你们查到张允修出关了吗?”
第195章 宽甸堡(二)……
“你们查到张允修出关了吗?”
此问一出,李如柏与李兴均是一愣。李如柏也看向李兴,李兴迟疑道:“这我还真不清楚,得查。”
“那就尽快查,不过以我对你们城门守备的观察,你们多半也是查不到的。现在还不能肯定张允修就出关了,在确定这一点之前,我们不会再冒然出关。我们会先出抚顺关去鸦鹘关与另外咱们的队伍汇合,等你们查明情况,我们会依据情况制定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到时候肯定会知会你们一声。”郭大友下了定论。语毕,他就示意孟旷和穗儿起身离开。
“老郭,老郭!你等一下,今天天色已晚,你们别连夜赶路了,往鸦鹘关还得往南走几十里呢。今晚你们就先驻扎下来,你们受伤的人也不少,又奔波这么久了。”李如柏喊住他。
郭大友回身,拱手一揖,道:“多谢子贞兄关照,我等自会寻地方驻扎下来。”
接着不与李如柏多废话,便领着孟旷和穗儿远离了关城东门。此时,经过一场激烈骑兵战的锦衣卫队伍正在关城南面一块晒谷的空地之上原地休整,一行三人去与队伍汇合。路上,孟旷道:
“老郭,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李如柏?”这是她从方才郭大友对李如柏的态度看出来的。
“确实啊。事态发展到这一步,整个过程各方立场模糊不清,不论是李如柏的解释,还是咱们自己的猜想,其实都能说通。看在李如柏如此玩命地阻止我们出关,并成功破坏了张允修的诱捕计划的份上,我现在姑且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我们也不能对他放松警惕。今夜我们原地休整,等天不亮就撤,往鸦鹘关走。与鸦鹘关的人汇合后,我们就立刻再往南,去与赶往九连城的大哥汇合,暂时需要先退避三舍,再▃
“你的意思是……”郭大友在思索穗儿的话,孟旷也看向了穗儿。
穗儿解释道:“他要利用的就是倭军侵朝这个机会,他不止一次提到过,说努尔哈赤会将图交给倭人,而这件事是我们绝对不愿看到的。如果张允修此番当真如此行事,我们也绝不可能坐视图就这样落到倭人手里了。那幅图……不仅仅标注了盘踞各地的权贵和财富藏匿地点,同时也是一幅战略要图,很多关键的地形和军事要冲全都标注出来了,再加上张允修这大半年在关内进行的调查和他这些年在辽东的经营,至少这幅图的辽东地区部分将会被补充得极为详细,有助于倭军入侵之后在辽东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而一旦倭军在辽东站稳脚跟,以此作为大后方,他脆弱的补给线将立刻不再遭到威胁,而京城此后便是首当其冲,整个北方危矣。”
孟旷点头道:“从这个角度来看,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李成梁啊,辽东是他的老巢,张允修这就等于是将他家里里外外所有值钱的东西,连带着犄角旮旯里藏着的碎银子都告诉倭国人了,这倭国人侵略之野心必然暴涨,而李成梁则更是再难利用倭军对辽东地区的不熟悉而对其进行阻击了。这么以来,就很难说李成梁会与张允修达成合作关系。”
郭大友叹息道:“唉……这事儿是真的麻烦了,张允修抓不到穗儿,恐怕就会用这种玉石俱焚的策略,逼迫穗儿现身,他心知我们的底线在哪里,而他胜就胜在是没有底线的。当初张居正怎么就将那幅图给了他这个小儿子,这可当真是一招大错特错的棋,如今惹下了这么大的麻烦。等到了九连城,与我大哥商量之后再做决断罢,哦,还有江云平的事,也得跟他上司孙建兴交代。若不是江云平,张允修这个两头骗的诱捕计策也没办法实施。”
此前为了闯关方便,郭大友命手下的锦衣卫就在他们此前驻扎的烽燧堡垒边挖了个坑,用皮革和油布将江云平的尸首裹了掩埋,其上堆了一小堆石块作为标记。这个锦衣卫的尸首恐怕此后就会这样永久地留在此地了,等一切平息下来,也许郭大友还会再考虑回来迁走他的遗体。而江云平的遗物他们都带在身边,此后会带给亲属。
这一夜,郭大友、孟旷他们这一队百人的锦衣卫就驻扎在抚顺关西门之外,他们专门借了抚顺关内厚重的毡毛帐篷和遮挡风雪的木板,临时搭建了营地。驻扎在关城内让屡次上当受骗的他们实在难以安心,生怕睡梦中就被关城守军包了饺子。锦衣卫到辽东之后,已经遭到了多方势力的针对和袭击,实在是难以对任何一方心生信任之感。
被俘虏的大部分女真人,如今在关城之中关押受审,而锦衣卫只控制了一个人,就是掳走穗儿的那个女真人首领。郭大友连夜耗费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他进行了审讯,想要问出张允修的下落,亦或努尔哈赤兄弟的计划。奈何这厮不仅不会汉语,更是审半天也不说一个字。郭大友这里懂得女真语的只有一个竹妍,她语言天赋能力很强,女真语是与阿都沁学的,除此之外她还掌握朝鲜语和蒙古语。阿都沁有一半女真血统,他的母亲是女真人。黎老三懂一两句,但没办法完全交流。另外刘忠坤总旗也来自辽东,家里人和女真人有做过一段时间的马市交易,懂一两句话,但和黎老三一样,做翻译实在是太难为了。竹妍受了伤,勉力翻译了一会儿,最终郭大友还是作罢了,让竹妍尽早回去休息,他打算带着这个女真人去与罗洵汇合,到时候再继续审讯。
孟旷和穗儿这一夜也没休息好,穗儿一夜惊梦,缩在孟旷怀中也难抑惊惧。孟旷一直安慰她,因此难以入眠,思虑深重。她后怕于今日之事,更是苦恼于自己的笨拙,无法与张允修在智计上进行抗衡。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保护穗儿,将自己最大的优点——武力发挥到极致。
另一个帐篷中,黎老三看护着受伤的竹妍,盯着眼前炭盆中的余烬出神。晦暗的光线中,他的眸光闪烁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面上的表情似是心怀隐忿。也许此时,黎老三最关心的是阿都沁的下落,如果张允修和舒尔哈齐那一批人没出关,那跟踪他们的阿都沁沿途留下的记号为何中断了?他现在人在哪里?是否遭遇到了危险。这一切都令他担忧。
翌日凌晨天还不亮,传令兵就来闯进每一个帐篷,呼唤大家起身准备行动。伤员被集中到一驾昨日就准备好的、支架着油布棚子的四轮三乘大马车之中,其余人员全部上马,收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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