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鹤云听到姜枣痛苦地呻吟，心猛地一缩，好像有一双大手紧紧地攥住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快要喘不过气。

“阿枣……”

面前的风光旖旎逐渐褪去，遮住二人的帷幔变成漆黑冰凉的铁笼，女子身下的寝被化成了阴暗潮湿的地面。

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从禁锢着姜枣的手腕，转移到了女子的下颌。

另一只手正端着一碗滚烫黑到看不见底的汤药，粗暴地往女子的红唇中灌着。

黄褐色的汤药顺着女孩的嘴角滑落，在洁白的肌肤上留下一片烫伤的痕迹。

顾鹤云回过神，被吓得赶紧将手边的碗扔到地上。

姜枣痛苦地伏倒在地上，不管不顾地抠着自己的嗓子眼，想要往外吐汤药。

“阿枣……”

“不要碰我！”

少女眼眶湿润，发髻凌乱，双眸满是愤恨地瞪着他，忽而，凄惨地笑出声。

“他就这么讨厌我？每日一碗毒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

姜枣刚吼完，下腹一痛，鲜红的血液从女子的下身流出，眨眼间就在地面汇聚了一滩红色。

刺眼的红将顾鹤云吓到了，两只手僵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身下的衣袍被扯动，姜枣用尽全力地抓住了自己的裙摆，纤瘦的手掌用力到关节突起。

“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你帮我求求顾鹤云……让他放过我的孩子好不好……”

顾鹤云彻底傻眼，大脑有片刻的空白宕机。

什么孩子？

姜枣上辈子还怀过他的孩子？！

脚边的女子几乎快要痛晕过去，脸上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单薄的身子蜷缩到一处，另一只手护在腹部，却依旧等着他一个答复。

顾鹤云没时间去思考为什么自己就站在姜枣跟前，可她却认不出自己，弯腰抱起女孩往外冲，脚下的步伐快要跑出火星。

身子好轻，仿佛没有重量一般。

掌心湿濡黏腻，全都是女孩的血液，怀中的少女一寸寸的凉下去，攥着他衣襟的手掌松了力道，无力地从男子的胸口滑落，垂在身边。

“阿枣……别睡，醒过来！再坚持一下！我马上就能把你救出去了！”

顾鹤云一颗心无止尽地沉了下去，怀中的女子没有一丝回应。

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的路好像没有尽头一般，等他看见一点光亮，努力冲了过去，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

牢笼之中依旧躺着一名少女，被一名侍卫粗暴地捏着下颌，灌着汤药。

来回无数次，少女依旧是那位少女，可来的侍卫却变了多次，不知道被这样对待了多少次……顾鹤云只觉得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充斥了苦涩的汤药味，闻得他几欲作呕。

怀里的少女越来越轻，顾鹤云觉得自己都要抓不住。

“你说宸王知道宸王妃偷偷把滋补药给换成慢性毒药了吗？”

“轻声些！你不要命了？！万一被那女的知道王妃可不会饶过你！”

“她都晕死过去了，不会知道的。”

“害……王爷怎么可能知道，留她一条命就不错了，再说了，等人死了，谁还会在乎这人是怎么死的？”

顾鹤云听到这段对话，目眦欲裂地瞪向那二人，可对方压根就没有瞧见他，径直从他身边穿过。

与此同时，顾鹤云怀中的女孩消失不见，他要救的女孩又回到了牢笼之中。

男人保持着横抱女孩的动作，站在原地，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无力。

想要抓什么，却什么都无法抓握。

突然想到了什么，顾鹤云划破自己的手指，往每日送来的药碗中加血，看着面前那碗漆黑的汤药渐渐变成棕色，他才如释重负地笑了声。

“还好我从前中过毒，以毒攻毒吃了很多毒药，浑身血液都有毒性。”

也不知道姜时妤给姜枣下得什么毒，顾鹤云每次都要用上许多血液才能解了汤药中的毒性。

到后面，顾鹤云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都不够用了，稍微抬个手眼前都能恍惚。

但万幸的是，姜枣的身子好了不少，惨白的唇瓣有了血色。

只要看到姜枣能好起来，顾鹤云放再多的血也愿意。

不知何时，姜枣突然能瞧见他了，看到他满是伤口的手臂，女孩诧异不已。

顾鹤云意识迷离之际，看到女孩唇瓣动了动，好像是在说：“又是你救了我。”

之后，顾鹤云彻底晕厥，再睁眼，晨光透过帷幔照到墙面，男子怔怔地呢喃道：

“阿枣能记得我。”

意识到这点，顾鹤云隐隐觉得这好像是能够拉近自己和姜枣距离的唯一途径，哪怕头炸裂的疼痛，十指全是伤口，手腕上的伤痕深可见骨，可他的心情却很好。

“只要能救下你，多大的代价都没关系。”顾鹤云笑眯眯地说道。

枣苑。

姜枣悠悠转醒。

果然，身上又轻了一些，那感觉就将血脉中淤堵的晦涩全都通畅了，那不仅仅是梦。

这次她又瞧见了梦中那人的模样，和寒川冷更像了些。

少女搁在小腹上的手掌紧了紧，低喃道：“难道真的是他救了我？”

皇宫内。

周雨燕一大早就进了宫，拜见了太后娘娘，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后，太后面色阴沉，大殿内寂静无声，一时让人摸不清对方的想法。

许久后，太后威严的嗓音响起：“既如此，那哀家便依了你。”

“你且回去等着，既然是永安侯负了你，哀家断不会让他好过！”

周雨燕想过太后娘娘会答应，但没想到一切进展地如此顺利。

当日晚膳，姜永珄依柳姨娘的请求，将周雨燕也叫到正厅用膳。

“说吧，有什么事，如果是想要为姜时妤求情，我奉劝两位还是省些功夫吧，这祠堂她跪定了。”周雨燕悠闲地靠坐在椅背上，并不打算动筷子。

这桌上的菜色没一道比得上她的小厨房，她才瞧不上眼呢。

柳姨娘维持着脸上的笑容，顺从地点头应下：“姐姐教训的是，阿妤犯了错自然是要受罚的，妹妹没有意见。”

“但，你瞧妹妹是没见识的，一个及笄礼让侯府丢了好大的脸面，这家管得连下人都敢在主子头上作威作福了，到底比不上姐姐的本事。”

“不如还是姐姐管家？或者…姐姐给妹妹一些傍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