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寒川冷帐篷内。

孤灯敞亮，男子手捧一本书籍，许久过去依旧停留在那一页。

寒川冷盯着某处出神，脑海中全都是白日姜枣中箭跌落在他跟前的画面。

单薄无力，阳光下的肌肤近乎透明，仿佛眨眼间女孩就会从众人跟前消失不见。

‘阿枣，你为什么要救我？’

‘寒川冷…我们不是队友吗？你在说什么啊？’

姜枣在昏迷前留下这一句话，明明已经疼得意识模糊了，却还要强撑起一抹笑容，让寒川冷宽心。

看得寒川冷五味杂陈，心神不宁。

这是他第一次被一个人护着……

寒川冷攥着书籍的手陡然收紧，从心底生出的慌意让他十指泛冷。

他突然有些怕，怕姜枣知道真相后失望地看向他，怕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只剩下厌恶与鄙夷。

从小他见过太多冷眼，寒川冷本不该畏惧才对，唯独他怕在姜枣的眼中看到那样的神情，那是他无法承受的。

“大皇子，查清楚了，确实是二皇子动的手。”寒川冷的暗卫从帐篷内闪身进入，单膝跪地，交代道，“另外…二皇子托人给您带了口信，催促您尽快刺杀宸王。”

“今夜顾鹤云独自一人守着姜姑娘，身上带伤，大皇子若是动手成功机率会大大增加。”

暗卫理性地分析着，却没有看到座上那人在听到他提及‘姜姑娘’时，僵持许久的手臂有轻微的颤动。

“告诉寒良，今日他冲动了。”寒川冷眸中冷光四溅，开口的嗓音没有一丝温度，跟萃了冰一般冷，“立马滚回寒国，没有我的指令不许再擅自行动。”

暗卫闻言，被吓得立马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寒川冷一眼。

“大皇子息怒！”

寒川冷一向情绪稳定，喜怒不形于色，哪怕从前受刑罚连眉头都不会多皱一下，仿佛生来就没有情绪，可今日这般暴怒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暗卫不懂，今日刺杀分明成效显著，他们刺伤了宸王，又有今夜如此好的时机，大皇子为何震怒？

“退下！”

寒川冷呼吸沉沉，平息了许久才沉声屏退部下。

于寒部而言，今日之举谁都没有做错，唯一的变数就是他自己的心。

他知道自己动了情，犯了大忌，本不该迁怒旁人，可情之所起，他很难克制。

在暗卫即将退出门帘之前，寒川冷再次开口：“我身上的百毒丹不够了，再取去些来。”

暗卫不敢多问，应下后便隐入黑夜之中。

一切归为沉寂，寒川冷放下书籍，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

今日那支箭上抹得是寒国毒王炼制的毒液，只要沾上丁点便可侵占中毒者的五脏六腑，哪怕他给姜枣喂了百毒丹，恐怕也不能解毒完全。

时日一久，中毒者会日渐消瘦，所有的精气都会被毒液吞噬，用来滋养残毒，而后日益壮大，将中毒者彻底虐杀。

蚀骨销魂之痛，若没有解药压制……

寒川冷失力得撑在窗柩上，仰望着夜空中冰凉的月光，呢喃道：“阿枣，你为何要救我……”

-

“水…”

深更半夜，姜枣被渴醒，迷迷糊糊地喊着口渴，眼皮沉重地完全睁不开，肩膀处更是稍微动一下就跟要散架了一般剧痛。

下一秒，她便落入一道温暖的怀抱，抱着她的人极其小心温柔，送入口中的茶水温度适宜，偶有几滴水从唇边滑落，也被那人轻柔地拭去。

她虽没有睁眼，却也能感知到身边人对自己的细致关照。

姜枣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可越用力，脑袋便疼得越厉害，几番折腾，竟不受控地哭了起来。

晶莹的泪从眼角滑落，隐入乌黑的发丝之中，顾鹤云看得心疼，开口时嗓音沙哑粗烁，却不失柔情：“阿枣哪里痛？醒过来告诉鹤云哥哥，好不好？”

男子唇色惨白，仔细瞧去竟然比床榻上躺着的女子还要白上一些。

给女孩喂水的动作瞧着有些僵硬，动作极缓，可惜掩藏在衣袍之下，让人分辨不清真相。

姜枣恍惚间听到男人的声音大脑一片空白，她以为贴身照顾她的是红棉。

【是谁？是谁在照顾我？】

顾鹤云听到这声心声的同时，还来不及欣喜，只见床榻上的女孩睫毛轻颤，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阿枣！你醒了！”

姜枣转着眼珠子打量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是她的帐篷没错。

空气中血腥味混合着极苦的汤药味，让女孩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再将视线落到一旁那人身上，看到有些狼狈的顾鹤云，姜枣第一时间还没有认出来。

男子依旧穿着那身骑马服，只是发丝凌乱，唇边还长出了不少胡渣，只有看向女孩的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阿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来人！快去喊太医！”

顾鹤云瞧见姜枣皱着眉头，顿时，自己眉心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外头等着的蓝七听到自己王爷的催促声，不敢耽搁，探着脑袋进来瞧了一眼，见姜枣醒了，马不停蹄地朝太医的帐篷赶去。

“阿枣，你还渴不渴？要不要再喝些水？”

“阿枣，你终于醒过来了，可把我吓坏了！”

“阿枣……”

“好吵。”女孩低声打断，别开视线。

她一句话没说，一旁的顾鹤云一股脑往外倒，叽叽喳喳地，哪里还有半点宸王殿下矜贵沉稳的性子。

“好好好…我不说话。”

顾鹤云即刻噤声，眉眼间因为女孩苏醒的喜悦不加掩饰，抬手掖了掖女孩的被角，端坐在床榻边，柔情似水地凝视着女孩的侧颜，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昏迷的时候姜枣一直在喊冷，顾鹤云摸到女孩的手掌跟冰柱一般，大夏天地差人送来了三床棉被，厚厚地压在女孩身上，这才情况有些好转。

但现在，姜枣醒了，看着那三床快要把自己压得喘不过气的寝被，眉头越皱越深。

“顾鹤云。”

“阿枣，你说！”男子听到姜枣喊他的名字，喜不自胜。

“炎炎夏日，你给我盖三床被子，宸王殿下是要把我热死嘛？”

姜枣鄙夷地看向对方，冷着嗓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