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枣还是第一次在顾鹤云脸上瞧见吃瘪的神情，偷偷扯了下嘴角，顺着徐宁的话往下说：

“平宁公主特意来看我，是臣女之幸。”

“乖~！”

徐宁满意地摸了下女孩的脸颊，面上的笑容更盛。

她就喜欢这么聪明伶俐的小姑娘！

顾鹤云见状豁然起身，朝一旁的软榻上走去，闷闷不乐，独自一人坐着。

看着几个人有说有笑地和姜枣说着话，从他们小队获得安厦院第一，再到几人对林青的赏识。

林青果然如同先前在猎场中许诺的那样，将自己猎到的猎物全都归为姜枣。

最后，三人合起来的猎物数量最多，听风玲珑说，夏玉蓉在现场脸都快气歪了。

而后徐宁记仇，为了气顾鹤云，故意问到从前姜枣和林青在王家村的往事。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如今一人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另一人是安国战功显赫的将军。

多登对，要不是这其中有一人是姜枣，顾鹤云都要拍案叫绝了。

男子脸色越来越差，捏在手心中茶杯几乎快要被捏碎。

【好疼啊……肩膀上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忽然，顾鹤云听到女孩的心声，怒气一收，立马抬头看向床榻上的姜枣。

几人聊得时间有些久，再加上前面一番折腾，姜枣感觉到肩头的绷带又染上了血，湿黏着贴在肩膀上，可徐宁和风玲珑还聊得热切，她也不好开口打断。

现下只能强撑着，可脸色却越发惨白。

林青也发现了姜枣的异样，但平宁公主的身份在那，自己还真没有资格开口劝阻。

顾鹤云出去了一下，很快，屋外的红棉就进来了，屈膝同几位贵人交代道：“陛下方才差人来催，前头摆好了宴席，问几位贵人什么时候到。”

徐宁疑惑道：“我没听姐姐说今日还有宴席啊？”

风玲珑大咧咧地回道：

“既然是圣上差人来传的，咱们也不好到太晚。阿枣你好生休息，我会替你好好品尝那一份烤羊肉的！”

姜枣：……

不愧是她的好姐妹，她都这样了，还不忘刺激她。

众人这才出了姜枣的帐篷，朝宴席的方向走去。

姜枣见几人的身影一消失，背脊立马弯了下来。紧咬着牙关，额头上冷汗涔涔地往外冒。

伤口的位置不仅仅只有疼痛，那处好像是寒潭，不断地从那冒出寒意，向她身体的各个角落蔓延，先前还有的体温顷刻间褪去，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

姜枣放缓了呼吸，她现在每呼出一口气，连同胸腔都在颤抖，就像赤身在雪地中行走一般，冷，避无可避。

女孩倒在床榻上，双唇褪去血色，纤细的手指紧攥着身下的寝被，好似只有这样才能缓解疼痛，嗓子中不自觉地发出低吟的呜咽声，极其压抑。

【好冷……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谁来救救我……】

顾鹤云大步流星地朝帐篷内走去，一向沉稳自持的男子在听到女孩的呼救后溃不成军。

“阿枣！阿枣！”

男子捞过意识不清的女孩拥入怀中，触碰到不正常的冰冷后心底一慌，连摊开被子的手都在颤抖。

哪怕他昨夜已经见识过一次女孩病发的模样，现在再见到，还是会觉得痛心。

女孩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下意识地向对方靠近，接触到男子身上炙热地温度后，贪婪又依恋地贴了上去。

“冷……”

姜枣委屈地哭诉着，双眼压根就看不清东西，只能小声地向对方祈求着，希望对方不要推开自己：“你不要走，好不好？”

顾鹤云的心跟着揪紧，他哪里会走，他刚刚就不应该离开！

找什么借口，应该直接把那群不识趣的家伙赶出去就好！

“我不走，我不走！”顾鹤云按着女孩的脑袋往脖颈处压，大手牢牢地包裹着两只小手，向女孩传递着温暖。

明明是夏日，旁人恨不得将身上的衣服换得最轻薄，可姜枣此刻却冷得瑟瑟发抖。

没一会儿，男子胸前的衣襟湿透了，女孩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抽噎声听得顾鹤云心如刀割。

【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这么痛！】

【可不可以杀了我？我不想活了……】

姜枣绝望地想着，可这两句话听到顾鹤云耳中，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他梦到过。

在水牢中，姜枣不止一次地向那些侍从求死，可那些人非但不予理会，反而留着她一条命。

那会儿的阿枣也是这样的痛哭，前世，她受的疼痛比现在还要多。

顾鹤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低声祈求道：

“既然我已经能感受到阿枣身上的痛，为什么不可以让我全部承受？”

“老天，我不要看着她这样痛苦，让我承受一切吧，求求你了。”

男子扯开了自己的衣襟，心口下方缠绕着布条。

顾鹤云面无表情地划破新愈合的伤口，原先完美无瑕的胸膛变得满是血液，面目全非。

顾鹤云将自己的血喂到姜枣口中，惨白的唇瓣上染上鲜红的血液，怀中女子渐渐平静下来。

不大的脑袋乖顺地靠在男子的肩头，柔软的发丝摩挲着顾鹤云的下巴，身前湿濡的衣襟被女孩攥在手中，不管怎么掰都不愿意松开。

肩头处寒意迸发，顾鹤云一愣，意识到什么后突然笑出了声。

“果真到我身上了嘛？”

顾鹤云感觉到四肢的温度渐渐退去，双手麻木僵硬，连动一下手指都要废好大的力气。

他身上越痛，对姜枣的怜惜越盛。

连他一个男子都难以承受的痛楚，方才全都压在一个女孩身上，寒国的毒果真霸道无情。

还好……如今有他替阿枣受着，她能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了。

顾鹤云艰难地抬起手，每挪动一下都在与浑身的寒意叫嚣。

大手在女孩的脸上还剩一毫的位置停下，隔空描摹着女孩的眉眼。

他的手太冰，会弄醒阿枣的。

“阿枣，你上辈子到底吃了多少苦啊……”

“吃了这么多苦还是忍着不说，这世间，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