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岁锦安与岁生赶往城门口与大部队会合的时候，岁氏众人早已等候多时。

正驱赶着驴车等待的岁任义第一眼就看见了两人走出城门，当即挥舞着手上的长鞭，向他们示意。

“你们这是买的什么东西？”

岁父上前一步想要接过两人手中鼓鼓囊囊的袋子，顺口问道。

岁生刚想回答，但却被一旁尖锐的声音给打断了。

“既然人都回来了，还在磨蹭什么，真没见过哪个小年轻让长辈等这么久的，没家教！”

循声望去，果不其然是今天与他们一同进城的白家老太婆。

此时的她虽表情刻薄，但举手投足间难掩喜气，组合在一起倒真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嘴脸。

岁生见此当即闭嘴，没有再多言，岁锦安亦是如此。

如果没有外人在场他们兄妹俩就畅所欲言了，哪晓得一锅粥里面好好的就掺进了一颗老鼠屎，真叫人憋气。

可岁父不愿意了，小辈不和老货计较，他可不是。

再说，他也就在家好脾气，在外可都是不好惹的性子。

他岁大力平生就没见到哪个屠夫性格好的!

“我们岁家的后代有没有家教也不需要你一个夫家姓白的人多嘴，爱坐坐，不爱坐就自己走回去，我们岁家人不缺你那点三瓜两枣！不多管闲事兴许你这老货还能多吃两年的白饭，话多了，也不怕自己吃饭被噎死，早点投胎估计还能遇上白家先辈，也不怕他们在地底下有多念叨你这恶妇。自己家的事都理不明白，还想做别人家的长辈，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常年与杀生打交道，岁父魁梧的周身自带一股煞气，板起脸来确实十分唬人。

这副凶神恶煞的表现也成功赫退了白家老太婆，叫她浑身一颤，嘴唇微抖，脸色煞白地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低垂的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恶毒。

似是想到了什么，复而又诡异地一笑，内里的精气神又恢复了回来。

岁家众多后辈面面相觑，而后皆是一脸崇拜地仰视着岁父，直看得岁父通体舒畅，满心自豪。

众人都苦这老太婆久矣，见终于有人收拾制住这老货，皆是一脸开心。

坐驴车回去的路上，众人都没再提岁生与岁锦安回来时手中提回来的东西，而是不约而同地谈论起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白老太婆当然也看没出了岁家众人在防备着她，但她只是不屑地轻瞥过那个麻袋，眼底尽是不以为然。

农家能有什么好东西，与她藏在内衣口袋深处的好东西不同，他们手中的东西才是真正的三瓜两枣，上不得台面。

白家老太婆神情间细微的变化都被坐在对面的岁锦安精准捕捉到了，尤其是她不经意间多次抚过的地方。

略带探究地仔细扫视了白家老太婆一遍，这玩意儿铁定没憋出什么好。

回到寒远村，此时的岁母并不在家，应该是去收拾被腾空出来的猪圈了。

岁家三兄妹放下东西前去帮忙，人多力量大，没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你们这群败家子，手上是一点也存不住钱啊！这家里的粮食都整整齐齐码好了，怎的外面卖的粮食好吃些，就喜欢费这银子多买些囤家里慢慢吃？”

不是岁母反对买粮，这不能先头刚收上来粮，转头莫名其妙就又买粮。

银钱放在手上买点什么不好，偏生都爱买这些。

岁母现在正在反思，难道是最近的伙食太差了，都没让家中这几个宝贝蛋子吃饱？

这一茬倒是叫岁母的一番话提醒了他们，匆匆将事情告知了一声双亲，就急匆匆赶去了宗族那边。

岁父岁母以及岁大哥岁苍闻言都有些沉默，只是摆了摆手，表示让他们快去快回。

宗族那边很快就知晓了粮价持续高涨的消息，再者岁父这一支在族内也是嫡支，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族内都十分看重。

族长看着一大一小两只离开的背影，仰头长叹，终是离开了家门，朝着村子中央一户十分不起眼的小房子走去。

“柳老，是这样的，岁家有两个小辈过来跟我说……”

缓缓道来，竟是与岁锦安与岁生说的一般，别无二致。

高坐在在大堂软榻上的柳老老态龙钟，耷拉下来的眼皮在听见族长所言之后才缓缓掀了起来。

明明是略显混沌的眼神，期间却透露出了老年人不该有的睿智与精光。

不停颤抖着的手费劲地抬起，似是想要掐算确定着什么，但实在有心无力，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

“柳老！”

族长担心地朝着柳老轻喊，心中万般难受。

想要对着族长摆摆手，实在不行就不为难自己了，只是安抚道：“老夫没事，如此看来，离天下大乱不远了！”

族长脸色一僵，早知会有今日，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岁氏一族才安稳下来不过两百余年，如今风雨欲来，既是机遇，何尝不也是灾难。

“柳老，就是不知，如今这般的岁氏还能否登得上这变幻莫测的大局……”

有些迟疑，这两百多年，说的好听岁氏一族是在蛰伏，等待时机一跃而起。

但在蛰伏的过程中，族人早就一步步在乡间被驯服，磨平了棱角。

“永昌，要坚信，岁氏一定能够在百年后的今朝一遇风云变化龙！”

岁永昌眸中的迟疑渐渐散去，只是残留着万般错杂的情绪。

“永昌，岁氏这百年来唯一能够流传下来的祖训你还记得吗？”

提及此，岁永昌突然浑身一颤。

“永昌没有一刻忘记！”

这句话是真的，即使年轻时心中曾有过不断的怀疑，但在柳老等一众长辈的不断劝导下，他终究还是烂熟于心，时刻都未曾忘怀。

柳老闻言缓缓地瞌上了双眸，年岁大了，即使是谈论正事，不消片刻就精神不济了。

“永昌，如果有需要，后山的东西也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动一动了。”

后上吗？

守到现在，万一真如祖训所言，也未尝不可。

只是到底过了这么多年了，岁氏的前途又是一片迷茫，唯有一盏灯，勉强能照亮前方。

“还有今日来找你的那一家子，格外注意些吧！”

“柳老，你是说……”

岁永昌骇然，大惊的目光在与柳老对视之后，还是慢慢恢复了平静。

弯腰躬身行礼，道：“永昌记住了！”

事关整个岁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他必不能懈怠。

拳心捏紧，心中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