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北慕霆近日仍旧忙于赈灾一事，每日早出晚归，连叶司凉都见不到他几面，更别提黎子殇了。

今晚，北慕霆难得待在府内，在书房与人议事。

黎子殇便偷偷爬上屋顶，掀开一片瓦片，偷听屋内的对话。

“你是说，皇上在试探嘉贵妃？”北慕霆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过来。

面前的幕僚拱了拱手，道：“正是，皇上说要将嘉贵妃的弟弟玄青调来赈灾，取代王爷您。”

北慕霆却轻轻一笑，“那嘉贵妃怎么说？”

“嘉贵妃吓得不轻，当即回绝了。”

北慕霆的表情十分玩味，“这嘉贵妃倒是个脑子清明的。”

幕僚顿了顿说：“能在宫中混到贵妃这个位份，并且盛宠不断的，定不是只靠美貌这么简单的，王爷可得防着点。”

北慕霆慢慢道：“她父亲在朝中已是位高权重，手里的权利比丞相还多，官位也是升无可升赏无可赏，这样的人，父皇如何能容？只怕无需我动手，嘉贵妃一族很快就要出事了。”

幕僚皱了皱眉，“可她父亲一向谨慎行事，处处小心，要找到他的错处，恐怕不容易。”

北慕霆喝了口水轻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皇上想要找你的错处，还怕找不着吗？”说完，明显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目光渐渐深沉起来。

忽然刮起了大风，天色很快阴沉下来，大雨很快便要来了。

黎子殇便听到了这里，小心翼翼地将瓦片放回去，轻巧地跳下了屋顶。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北慕霆目光长远，对朝中形势判断敏锐，对皇帝的心思也了如指掌，绝非池中之物。

黎子殇心中又忧又喜，忧的是北慕霆日后定是他完成目标路上的一个大麻烦，喜的是遇上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他脸上有淡淡的笑容，心中暗道：“北慕霆啊北慕霆，纵使你再聪明绝顶，也绝非能够挡我的路。”

忽然，黎子殇心下一动，决定晚些时候，去莲花堂看看叶司凉。

都说北穆霆与叶司凉感情极好，一向冷静自制的霆王为了她甚至不惜得罪云王，更是一次都没有宠幸过云醉。

叶司凉他之前也见过几次，平心而论，她的确是个聪慧敏捷、蕙质兰心的女子，样貌也是清秀可人，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眼中有寻常管家女子都没有灵气。别说是北穆霆了，就连他都对叶司凉颇感兴趣。

这是一个特别的女人，与他平常见到的女人都不一样。

夜深，北穆霆也回到了莲花堂，叶司凉备下一些小食和一坛子桃花酿等着他。

一进门，北穆霆便笑了，“怎么今天还喝起酒来了？兴致这么高？”

叶司凉也笑了，她注意到北穆霆今天穿的是天青色的长袍，绣着淡淡的墨竹纹，淡淡笑起来的样子愈发清秀隽雅，超凡脱俗。因为他公务繁忙，叶司凉也有好几天没见他了，发觉他形容有些憔悴，眼下也有了淡淡的乌青，倒削去了他身上几分杀伐果断的狠厉气质，有种文人墨客的宁静致远，超凡脱俗的感觉。

北穆霆见叶司凉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他傻笑，不禁捏了捏她的脸道：“怎么了，看夫君太好看看得呆了？”

叶司凉募地红了脸，呛声道：“谁看你好看了，我只是……看你疲惫的样子有几分雅致，倒比平常看着顺眼一点。”

北穆霆的眼睛微微眯了眯，“雅致？原来你喜欢那种白斩鸡似的书生类型？那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

叶司凉斟了两杯酒，红着脸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这是今天我和秀儿出门逛街的时候，在天香楼买的，听说是珍藏了二十年的桃花酿，你尝尝。”

北穆霆接过酒杯抿了一口，眯着眼笑道：“确实是好酒。”

窗外竹影随风摇曳，偶尔远远地传来一声蛙叫，烛火半明半暗地映在北穆霆的脸上，更显得他目光柔和，眉眼带笑。

叶司凉不由得看得入神了，她还记得第一次与北穆霆见面时，他飞扬跋扈的样子，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变得如此深情，又是何时开始她竟一点一点沉溺其中？

他淡淡地笑道：“在想什么？”

叶司凉摇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像个色欲熏心的人一般一直盯着他看。

北穆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今夜怎么看起来魂不守舍的？”

叶司凉想了片刻，才呐呐道：“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幸福实在是太虚幻了，我好怕这不是真的，只是一场梦。”

北穆霆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声音无比柔和，“傻瓜，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叶司凉目光灼灼地望着北穆霆，慢慢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黎子殇在屋顶上偷窥了半天，莲花堂的屋顶比较高，他只能勉强看清二人的身形，看不清二人的脸，声音也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无非都是些蜜里调油的情话。

黎子殇觉得好生没意思，他来这里可不是偷看二人谈情说爱的。

正打算起身走人，却不慎打翻了一块瓦片。

顿时，便听得清脆地一声响。

二人都十分警惕，立即抬起头来望向屋顶。

虽然只有一瞬，可黎子殇还是瞧清楚了叶司凉的脸。

而他在那一刻如遭雷击。

怎么会？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人？她是上天派来补偿我的吗？

黎子殇一时间心乱如麻，竟全然忘了自己正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一时之间忘了如何反应。

就当他们打算出门查看的时候，却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猫叫，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第二声。

叶司凉笑了笑，“我当是谁呢，又是那只小野猫！”

北穆霆挑了挑眉，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你确定是只猫？我还是出去看看吧。”

“不用了。”叶司凉拉住了他的袖子，“前几天不知从哪里来了只小黑猫，我看着它可怜，便让丫鬟准备了吃食，没想到它天生是只白眼狼，吃了东西便东逛西逛，不肯受管教。”

北穆霆这才放心下来，也笑道：“野猫如何养得熟？”

黎子殇见他们没有出来的打算，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看着不远处一只通体乌黑，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散发着盈盈绿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黎子殇莫名被这只猫儿盯得寒毛竖起，在心里轻声道：这次多谢猫兄救命了，有缘再见吧。

说罢，便蹑手蹑脚地从屋顶上翻身而下，他的轻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竟没有再发出一点声音。

黎子殇连夜赶回了自己的府中，岳幽梦还在他的房间内等着他。

门被大力地撞开，岳幽梦抬头见是黎子殇回来了，喜出望外，连忙上前迎接他，“陛下，你可算回来了，去了这几日，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

黎子殇却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神明灭不定，哑声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岳幽梦顿时冷汗连连，果然，还是被他发现了，面上却仍旧强装镇定，勉强笑道：“陛下在说什么，幽梦怎么听不懂……”

黎子殇渐渐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岳幽梦顿时青筋暴起，双手不自觉地将黎子殇的手往外推，强烈的窒息感已经让她说不出话来。

直到岳幽梦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黎子殇才猛然放开了手。

岳幽梦立刻捂着脖子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么说来，你真的不知道？”黎子殇若无其事地走到座位上坐下了，甚至连半分关心她的意思都没有。

岳幽梦喑哑着嗓子道：“幽梦真的不知道陛下在说什么。”

黎子殇抿了口茶，“那夜云王派人去刺杀叶司凉你没有参与其中吗？”

岳幽梦顿时有些心虚，但还是理直气壮地回道：“云王是因为云醉在霆王府不得宠才恨她入骨，属下与叶司凉又无冤无仇，何必去趟这个浑水。”

黎子殇看了岳幽梦一眼，“可是你的确对叶司凉怀有很大的敌意，不是么？”

岳幽梦迟疑了片刻，还是承认道：“确实如此。我只是觉得叶司凉此人太过聪颖，又心术不正，日后定是我们计划中的绊脚石。倒不如趁现在她还没成气候之前，先下手为强。”

“以后，不许你再动她。”黎子殇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威严。

岳幽梦比谁都清楚黎子殇这样护着叶司凉的原因是什么，但是她却像是不死心似的，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

“为什么……”黎子殇的目光一下子变得空远起来，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像望着过去一个太过美好的梦境。

梦里有他此生最爱的女子言笑晏晏地转过头来，冲着他温柔地笑着，那张脸，与叶司凉有八分相似。

“就凭她，长得那么像曦儿。”黎子殇的声音有些缥缈。

岳幽梦却顿时红了眼眶，她任劳任怨地陪在黎子殇身边这么久，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都为他做了，到头来却还比不上一个仅仅只是像她的女子……比不上他记忆里那张永远清纯无害的脸。

她连声音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哽咽，“可是，陛下，她终究只是长得像而已，她不是曦儿。”

黎子殇的声音募地冰冷，有些疯狂地望着岳幽梦，“我自然知道她不是曦儿。没有人能够取代曦儿。可即便她只拥有一张和曦儿相似的脸，我也要得到她，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