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经历过多少事，只看流萤一个眼神变化，便知道她已没了生意，忙叫下头的小厮拉住她，厉声喝道：“关进柴房，等我看过老爷，再来发落这娼妇。”

小厮便将流萤扭送着下去，大夫人又道：“你们都给我看好了，不要让她死的这样轻松。”

言罢，便去了。

九姨太与十姨太是唯大夫人马首是瞻的，自然也立即跟了过去，七姨太也去凑个热闹，一时间厅里便只剩下了苏婉柠、紫霞、四姨太与六姨太四人。

两位姨太一直冷眼旁观着，只看苏婉柠今日的反常，便知道其中定然另有蹊跷，因此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此刻四下无人，四姨太才悄声问道：“柠儿今日这样狠心，可是流萤那丫头有什么不是吗？”

流萤也是旧时院子里待过的，时常在院子里走动，品行也是有些了解的。如何也不信今日的事，她们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苏婉柠如何不知道？

苏婉柠四下看看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前头紫鹃带进来的书信，姨娘还记得吗？那笔迹，便是出自流萤之手。”

两个姨太也是一惊，若但真是流萤，即便打死了也不冤的。可那样标志的一个女孩儿，才不过十七八岁，正是花季年纪。

六姨太到底有些不忍，又问道：“会不会弄错了，笔迹是谁都可以模仿的，我瞧着流萤这个丫头，平素也十分乖巧的。”

苏婉柠凉凉说道：“我也怕出错，因此迟迟没有动手，格外留意流萤的一举一动。清云宫中，我所信任的，除了紫霞，便是她了。前头我还在诧异，流萤的反应能力原不如紫霞，如何前两次竟那样从容，原是她早已经知道了。”

言罢，苏婉柠又将潇湘的事，还有去大理寺的事情，一并与两个姨太太说了。

二人皆沉默不语，随后六姨太一叹：“倒是可惜了这样标志的丫头，也是身不由己。”

苏婉柠不语，前面她总是太好性子，小君子的事便是最好的证据，即便自己放过她，苏婉汐和老爷也未必容得下她的。

“两位姨娘不去看看么？”苏婉柠转移了话题。

“人多，吵得很，等晚些再过去罢。”六姨太目光一转，落在苏婉柠的裙角，担忧道：“你也该去换身衣裳，穿了湿的，仔细着凉。”

苏婉柠便应声，带着紫霞下去，回院子里换了一身衣裳，便朝关押流萤的柴房去了。

宫里的人多是拜高踩低的，院子里的奴才又何尝不是，常年被主子或高级一点的奴才欺压，也养成了欺压旁人的性子。

此次流萤落难，因得罪的事大夫人，院子里原与她叫好的，没有一个为她说话。就连苏婉柠都不管她，这些小厮自然是随意糟蹋的。

苏婉柠到拆房外头，两个小厮正依着房门，商量着若不是身上的伤，还是个美人胚子，这样去了也太可惜。

苏婉柠蹙眉，紫霞上前去，啐了一口：“你们这起子没心肝的，看来这院子里平素里的王法不严厉，治不了你们的，回头倒要和大夫人好好说说，看你们到了她面前，还有什么话说？”

因流萤的事，紫霞心里也是不痛快的，说话也带了三分怒火。

那两小厮猝不及防，转头见是紫霞，又见了后头的苏婉柠，忙下身请罪。

紫霞一口气憋在心口，却还是知道分寸，转头看看苏婉柠，见她摇摇头，心里虽不甘心便宜了这两小子，却也不想坏了苏婉柠的事儿，便道：“今次就饶了你们，若再有下次，不说要了你们的命，就是逐出苏府，下半辈子也休想安生活过。”

那二人又连跌声谢过，随后又问道：“不知娘娘到这里，有何贵干？”

“我家小主与流萤主仆一场，到底是要看看她的。”流萤一面冷声说道，一面又从袖中取出两定银子，扔在二人面前，“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管好自己的嘴。”

上头人妖做什么，原与他们这些奴才无干，此刻又有银子拿，苏婉柠也不罚他们，自然是乐的，拿了银子倒一旁去了。

紫霞又掺了苏婉柠进去柴房，见里头灰尘铺地，凌乱地放着几张弃旧的桌椅，角落的干草团上躺着浑身血迹斑斑的流萤，周围叽叽喳喳地流窜着小老鼠，着实将二人吓了一跳。

老鼠苏婉柠的是见过的，小时候院子里破破烂烂的，时不时就有老鼠钻出来，在院子里觅食。她和锦荷两个小女孩，吓得瑟瑟躲在被窝里，不敢出来。

后来，幸得苏凌鉴那时候顽皮，也不知外头听了什么话，满院子的药抓老鼠。因别处没有，倒是便宜了她，将满院子的老鼠抓了个干净。

想起这些旧事，苏婉柠难免有些伤感，如今物是人非，两位兄长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可到底天宏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们倒是下的了手。

紫霞见苏婉柠有些颤抖，上前将那群老鼠赶开，如此惊醒了流萤。以为又是那些家丁，身子一缩，却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

抬首，却见是苏婉柠与紫霞，哑声哀求道：“小姐，你要相信奴婢，奴婢没有做下那样的事。今儿奴婢送了茶去老爷书房，看着老爷饮下，便要回来的。谁知被老爷一把拉住了，还欲对奴婢用强，奴婢不从，可哪里挣脱的开？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老爷如何受伤，小厮们便进来了。”

流萤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说话时嘴里冒着血水，却说得格外的认真。身上又疼，又怕苏婉柠不信，便又赌天发誓一番，“奴婢但真没有勾-引老爷，也没有伤了老爷。”

苏婉柠站在草团外，淡漠地看着她，抬首看了看柴房尽头一个脸盘大小的窗口，夕阳从外头跃进来，正照在流萤身上，浅浅的洒下一层黄晕。

“前头我才得了两个东西，竹素告诉我，这两样东西，分开用，入药是最好的。可一旦混合在一起，便会变成催-情的春药。”苏婉柠声音平淡，见流萤不理解，她继续说道：“早上，我让你给老爷送了糕点，午间又送了茶。”

话到这里，苏婉柠觉着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流萤是聪明人，她自然是明白的。明白那两样东西，正是被参入了由她亲自送给苏瀚海的糕点和茶品中。

她拂过护甲，里头隐约还有一股颓靡的味道。

流萤身子虽疼，人却是清醒的，起头还未反应过来，随后一愣，喃喃问道：“小姐，为什么？”

“潇湘的事情东窗事发后，我也曾怀疑过宫里的丫头，可你们到底是大哥哥从院子里挑来的，想着是否是镇北王爷那处出了错？”苏婉柠淡淡地看着流萤，语气中没有怜悯，没有怨恨，只是平淡的就如叙述一个陈旧的故事一般，却在语梢带了一抹淡淡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