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梅从外村回到大队部，看见小巍子正在打扫院子，很惊讶，问：“你不是李潭村的小巍子么？怎么不在家照顾奶奶，跑到这里来了？”

小巍子骄傲地说：“教导员，我参加红军了！”

“什么？谁批准的？”方小梅忙问。

“大队长亲自答应的，还让我做他的警卫员呢。”

“真是乱弹琴！”方小梅气愤地说，“这个愣头青，不了解了解情况，就乱作主张，我得好好批评他，让他亲自将你送回去。”

“谁敢在我们教导员面前乱作主张呢？”正好江河从房子里出来，见方小梅一脸不高兴地样子，就和她开玩笑，说，“告诉我，让我去揭了他的皮。”

“别嘻皮笑脸了，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大胆？”方小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怎么又错啦？我的教导员同志。”江河委屈地说。

“我问你，小巍子家的情况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江河一本正经地回答，反问，“怎么啦？”

“怎么啦？”方小梅得理不饶人，说，“知道了还把小巍子带来？老人家怎么办？你去服侍她么？”

江河这才知道方小梅为什么生气了，就把当时的情形一一学说给方小梅听，末了说：“到了那个时候，我不答应能行么？”

方小梅默默地听着。她开始猜测要么是江河不了解情况，要么是心肠太软，架不住祖孙俩苦苦哀求，现在想想当时的情景，觉得江河的决定是有情可原的，说真的，自己有几次也被祖孙俩感动得差点就要答应了呢，要不是自己每次都找到借口，走得快，说不定……

方小梅这样一想，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她想起离开根据地时，首长们将自己单独叫去，一再叮嘱自己不要用老红军战士的眼光来看待江河、要求江河，毕竟江河曾经是帮会的首领，虽说他本人没干过祸害百姓的事，但自由自在惯了，身上的一些自由散漫习气恐怕一时难以彻底改变，得给他改正的时间、机会，不能救全责备，不能操之过急，这样才能更好地团结他，改造他，将他培养成为真正的革命战士……

方小梅沉默了。过了许久，对呆立在一旁的江河说：“大队长，我刚才不了解情况，有些主观臆断，话说得不好，向你检讨，请你原谅。”

江河是个直性子的人，见方小梅主动认错，心里的不痛快早就烟消云散了，说：“我哪里会生教导员的气呢。只要你不再批评我就是了，毕竟这件事我处理的也不是太好。”

“大队长，老大娘家的情况很特殊，我们的采取措施。我提个建议，只要情况允许，每隔一段时间应该让小巍子回家去看看，咱们有时间的话，也应该去帮着干干农活，另外我们也应该筹集些钱物给老人送去，你看好么？”方小梅道。

江河称赞道：“教导员就是教导员，考虑问题真的很周到全面，我无条件拥护。”

“那就这么定了？”方小梅望了望江河。

“定了！”江河用力点点头。

一天，江河正在带领新入伍的战士训练，小巍子匆匆匆忙忙跑来，说：“大队长，教导员请你赶快回去。”

“什么事？”江河问，“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教导员没说，只是刚才来了个穿长袍的，找到了教导员，好像是开什么山货店的，教导员很亲热地称呼他老吴，那姓吴的和教导员悄悄说了些什么，泡好的茶都没有来得及喝，就走了。教导员的脸色凝重起来，待那人一走，马上就叫我来找你了。”小巍子解释道。

江河猜测那人是吴大为，一定是有什么非常急切重大的事情，不然他不应该亲自来找游击队，一向冷静沉着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教导员也不会这么紧张的。江河叫一个小队长继续带着新兵训练，自己急匆匆地跑向大队部。

方小梅站在门口等他，见他一到，马上就同他进了大队部，说：“大队长，刚才老吴送来情报，说敌人从省城派来了一个团的中央军，准备配合保安团、各乡镇民团，联合清剿我们独立大队和其他红军队伍呢。”

“这消息可靠么？”

“怎么不可靠，这是江移同志冒着生命危险弄到的，敌人的联合指挥机构都成立了呢。那中央军的叫章竞成的团长任总指挥，雷保长任副总指挥，他们部署完毕，马上就要发动进攻了。”方小梅显然有些焦急，说，“时间已经很紧急了，我们得马上研究出应急方案。”

江河提起桌子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地往口里倒，很快就喝干了大半壶，用手抹抹嘴。

“大队长，兹事体大，我建议马上召开骨干会议，好好商讨下对策。”方小梅说。

“商量个屁！”江河将茶壶往桌子上重重一搁，说，“老子还怕敌人不来呢，老子好久没有开荤了，这回可得好好乐一乐。”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帮会头子么？”方小梅见江河不以为然的样子，有些激动了，“整天就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不晓得用脑袋想想问题吗？敌人可是人多势众呢。”

“帮会首领怎么啦？”江河也有些恼火了，说，“帮会首领就很丢人，就不能革命了？”

“这……”方小梅再一次为自己的言辞不当后悔了，首长们再三告诫自己不要老是拿老红军的标准来要求江河，嘱咐自己不要总是提江河他们的过去，这样容易伤害他们的自尊心，使他们产生误会，不利于团结，不利于部队发展……

“不能太急躁了，不能太急躁了！”方小梅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渐渐平静下来了，说，“江大哥，你知道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没有别的意思，我是认为必须慎重对待这次敌情，你想呀，敌人这次出动清剿的部队不下于二千人，大部分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而我们游击队能参加战斗的全部加起来也就是千把人，绝大部分还是刚参军不久的新战士，没有打过仗，武器装备更不行，敌众我寡、敌强我弱，这是客观事实呀。和他们硬拚显然是要吃亏的，江大哥，我们千万不能忘记以前的教训呀！”

江河明白方小梅对自己的感情，知道她绝对不是嫌弃自己，不是成心挖苦自己，是恨铁不成钢，是关爱自己，这样一想，语气顿时软了下来，说：“教导员，你说怎么办？”

“还是先召集主要干部们讨论讨论吧，熟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集体的智慧是无穷尽的。”

“好！”江河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