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凡沉吟半晌，手指轻轻掰算着，不知在算些什么，时不时用指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张白也没看明白欧阳凡是什么意思，可是想到自己这个师兄从来都是这个样子，也就不多说话，静静地坐在一旁候着。

半晌，却听欧阳凡一拍大腿，回过头里，弄得张白心中一紧，抬眼看着他。

“上次找回公主的赏赐是多少？一定是有一大笔钱吧！”欧阳凡指着张白说道，面色恍然，“我还是听闻坊间传说，说王上赏赐了不少东西给你！”

张白的脸色黑沉的宛若墨汁，冰寒的眼眸宛若冰窖，他站起身来，疾步走到欧阳凡身边，一把拿过那个药方，道，“总是我痰迷心窍，才会相信你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欧阳凡笑的人仰马翻的，赶忙起身拉住了张白，这才说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还是如同以前一样，一点玩笑也开不得。”

张白斜睨着他，抿紧嘴巴一言不发。

欧阳凡正色道，“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知道中原也没有西域特有的毒药，想要中和毒素，只能用一种东西。”

“什么？”

“毒虫。”

毒虫在长安城中可卖的不便宜，更何况欧阳凡要的还是几大箩筐的毒虫。

张白扶额，沉吟了半晌，细细盘算来，王上上回赏赐的那些金叶子，自己动也没动，大抵能足够买这么多的毒虫。

太起头来，看着欧阳凡笑嘻嘻的样子，张白忽然心中一动，挑眉道，“只怕是你日日都想着那个赏赐，睡不着觉吧？”

“唉，师弟，到底是我失算了，长安城的物价可真是贵啊，前些日子小心翼翼买了一块猪肉，老板的刀歪了一下，多花了我好几十钱呢！”欧阳凡一面写着药房，一面无奈地说道。

这话说的，好像是他真没有东西吃了一般。

张白叹了一口气，看着欧阳凡，心中盘算着什么事情，每每这个时候，眼中总是会闪过一丝思索的神色。

半晌，他忽然开口，道，“这些年，你还有祭奠你爹和你娘吗？”

“你别提我娘！”只是这句话，却像是触到了欧阳凡的逆鳞一般，他猛地站起身来，紧盯着张白，一闪而过方才嘻嘻啊哈哈的神色，神情严肃。

张白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欧阳凡，道，“师兄。”

“你少说话，你从来不喊我师兄！”欧阳凡攒眉，别过头去，有些恼怒，“你是不是又要做什么坏事了！”

低下头去，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虫子乱爬，已经因为自己方才的动作，而跑出来了不少。

伸手扫过虫子将他们都扔在了的瓶瓶罐罐里面，欧阳凡推开张白的手，走到了一侧，闷声道，“别想！”

“我知道，这件事情也只有如此才能说服踏炎赶紧离开长安城。”张白无奈地说道，双手一摊，竟有几分乞求地看着欧阳凡。

欧阳凡静静地不说话，笔挺的背影僵硬冰冷，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许久都不说话。

张白走上前去，低头，淡淡道，“到底是知秋遇到这件事情，我不能不这么做。”

“难不成你就想让你师兄我遭受踏炎的追杀不成？”末了，欧阳凡忽然怒道，看着张白。

“罢了，既然如此，我却也不想逼迫你。”听罢此言，张白心中微微一动，想到踏炎的性格如此残暴，会那样做也未可知，只能无奈说道。

二人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忽然听得欧阳凡气恼地跺了跺脚，指着张白，停顿了半晌，道，“我要去你府中避难！好吃好喝的侍奉我才行！”

张白哑然，看着欧阳凡认真的神色，言语之中虽然几分的玩笑，但知道他已经答应这件事情了。

末了，又看到欧阳凡长叹一口气，颇为颓然地坐在位置上，喃喃自语，“我听闻，当年我被赶出来的时候，如果不是我爹赶过来救我，我估计就要死了。”

他的身份极为特殊，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他和他爹一直东躲西藏的缘故。

当年的西域王的妹妹，那时候西域的公主，偶然在西域的边境遇上了一个大夫，二人一见钟情之后便私定终生，私奔到了中原。

后来公主剩下了欧阳凡，却不慎被西域的士兵抓回去了，因为欧阳凡是儿子，便也一同带回了西域宫中。

可是没过多久，踏炎的母妃，西域王后宫中位份最高的女人，知道有欧阳凡的存在，必定会影响自己儿子登上王位的道路，便使出了奸计，想要害死欧阳凡，将他在冰天雪地之中，扔出了宫里面。

“要不是我爹偷梁换柱，估计你也见不到你师兄我了。”欧阳凡长叹一声，说起往事来，到还有几分感慨。

张白垂帘，轻轻地拍了拍欧阳凡的肩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能知晓这件事情，也是因为想来对于自己母亲闭口不谈的欧阳凡，在一日试毒的时候晕头转向，竟不知不觉将这件事情和张白抖漏了一个干净。

“若是我娘跟着我爹一起出来，我们没准还能好好生活，她……她凭什么一个人生活在富足的宫中，反而让我爹一个人！”末了，他又狠狠地说到，这也是为什么，欧阳凡如此痛恨自己的娘亲的缘故。

低下头去，那涨红了脸，想到自己已经过世的亲爹，又想到那些风刀霜剑严相逼的生活，欧阳凡不知该如何平复自己的心情。

张白静静地坐在那儿等候了许久，见欧阳凡已经冷静下，恢复了过往嘻嘻哈哈的样子，才起身道，“走吧，随我去府中吃香喝辣。”

“你倒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我可不要和你吃糠咽菜的。”欧阳凡却撇撇嘴，颇为嫌弃地说道。

张白攒眉，半晌，忽然心中一动，道，“你一来一往也麻烦，东西都收拾好了，在那里长住吧。”

欧阳凡一抬头，眨巴眨巴眼睛，倒是好生欢喜的模样，道，“说来也巧，我早就想要去你府中拜访拜访了，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这会儿还是你自己说出口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